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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已入梦(三)

  林立渊突然转学走了,没留下任何话。只是安睿告诉萧潇他和叶景晰一起走的。只是柳清扬告诉萧潇,他说他无法再爱她。于是所有人都相信,林立渊从此会消失在萧潇的生命中。

  萧潇带着还未完结的感情一个人走在黄晕的灯下。大片的鸟群在落日的尽头突然起飞,最终下落不明。她记得林立渊说,我想带你去苏州,看看我生长的地方,那些我曾经走过的街道、欣赏过的风景、听到过的流水声、驻足过的石板桥,我想让你知道那种湿漉漉的温暖。她想起他在北京握着她的手说,我会给你买下一整个冬天的糖葫芦……

  可是这一切还没来得及一一实现,他便转身离开,甚至她还没问过原因。一滴眼泪落下来,轰然砸向地面,她终于相信,他不再爱她。

  原来两个人分开是可以如此容易,而老天究竟和他们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究竟在他们的爱情中插入了怎样的一场意外。而谁也不曾发现,那场大雪中还夹杂了灰暗的信息。所有人在那一瞬间惊喜万分,朔风呼啸而来,又穿堂而过,黑色的寂寞降临,穿过所有人发梢的空隙。

  而彼时,林立渊面无表情地坐在阳光下,音乐从音响中流出,流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叮叮咚咚的声响越走越远,最后化成了遥远的绝响,无法触摸。他抬头看着天空,晕眩的阳光直刺他的瞳孔,他想起初见萧潇的那个夏天,可是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逐渐从他的生命中被抽离,他不停地问自己,林立渊,你到底要什么?可这个问题太孤独,于是他觉得自己已无法再做任何选择,这无可奈何的悲哀。

  世界开始大雨滂沱,淋湿了她的悲伤和他永无止境的思念。可是他们谁也不明白,他们的爱情不被祝福,无法拔节生长。

  可是萧潇,她只能将一切不能说的话写在纸上,她只能将一切不堪回首的事当成过去:

  “那些夕阳逐渐退去醉人的晕红,那些古道在古陌荒阡中狼烟遍地。我的年少时光,它无法沉积出光怪陆离的色彩,但它依旧华光四射,可下一秒又暗淡无光。于是我站在奔淌的时光中难过地流下了泪,一滴一滴打在干涸的土地上,最终消失不见,没有人看见过它。

  那些传奇里的人,他们永远相守,永远美丽。但我的年华下落不明。是我将她们放逐,抑或是它们将我搁浅,不得而知。

  可是我很难过,因为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就是没有拥有那些世人所赞美的美好事物或品德,就是不再拥有那些色彩鲜明的东西,也就是可耻。因为人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而我一无所有。”

  故事结束了,人物开始退场。林立渊和萧潇都明白,他们的名字将不会被写在一起,他们也不会有相同的方向。

  萧潇开始写小说,那些最终是恋人分离的故事有一天被林立渊看到,他看到最后的最后,“写给最爱的L”,他想起了无数个他在走廊上看她的黄昏,想起了他帮她买到海报时的欣喜,想起了她哭泣时他的难过……

  “立渊,你同意和我来,就不要再去想别人了。”叶景晰挽上林立渊的手。

  “我只是答应和你一起来,但是没答应过爱你,利用自己的父亲和我的同情,你认为我会接受你吗!”

  “你,你都知道了!”叶景晰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可随后他又轻轻一笑,“是,我是故意和爸爸一起骗你,他那天根本没生病。可是你知道又有什么用,你认为萧潇她会因为这样而和你重新在一起吗,你们还有可能吗!”

  林立渊呆坐在沙发上,原来他们真的只是一场骗局的目标,尽管他们知道他们彼此相爱,可是又如何回到那场盛夏的初遇。他不能再与萧潇相遇一次,再看一场大雪,再相互在某个夜里道晚安。他们的年少,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在后来的某一天,林立渊站在学校浓密的树阴下,想起他曾经穿着大号的汗衫,在风中奔跑,刚毅的脸轮廓分明,想起他曾经在篮球架下仰头喝下一瓶可乐,喉结突兀,想起他曾经骑着单车闪过年华的折痕。然后一回头,看到了萧潇。其实这个城市很小,小到随时会遇见彼此,可是无论多少次相遇,他们终将低头不语。

  柳清扬回来的时候也带回了一个轰炸性的消息,她要考美院。萧潇无限难过,清扬她们都朝着各自的梦想迈进,可是她没有梦想,她记得她站在大街上,对着乐琳和旻慧说这些话时,乐琳流下泪来。“萧潇,看着你跟我们走不一样的路,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平时会嬉笑玩闹的乐琳,此刻看来如此认真。可是有什么可以改变灼灼燃烧的年华在手指留下过的痕迹。

  他们行走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偶尔在旷野里伫足,凝视空中成群滑过的飞鸟。然后她突然落下泪来,看到街头的小贩拿着若红的冰糖葫芦叫卖,看到街角一闪而过的黑色外套,那一刹那,她误以为自己依旧站在那个冬天的晨光下,依然看着岁月华光四射。可她无能为力。

  时间的神秘就在于它永不停止,即使世界毁灭,它依然毫无痕迹得向前奔淌。而它的脉络,无人知晓。

  林立渊早已离开,柳清扬也要离去,萧潇知道,她终于也要退场。

  她是多么不愿离开,尽管她如此难过。她把她最初的爱恋留在了这个温暖湿润的城市,还有她如此美好的年华。她只是留下一封笔札,悄然退去:

  我的朋友们:

  我回北京了。我把我的好多好多东西留在了这里,那些我永远无法带走的时光。相信我,我会回到过去,依旧不停得笑,那些你们曾教会我的一切,我会一直记得,一直记到我们都垂垂老去。

  只是我可能无法和你们上同一所大学,不能和说好的那样一起挤在一个宿舍,一起在网上下飞行棋。也看不到琳子夸张的动作,听不到旻慧唱歌,再也无法给你们讲《哈利·波特》的故事,还有清扬。

  对不起,没让你们送机,我怕看到你们会忍不住哭,会不想离开。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们,也许等我回来,所有人都已渐渐远去,我再也找不到你们,可是我会永远怀念过去。

  时间就这样流逝,很少有人记得那些人,可是他们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依旧生活,而年华始终为他们铭记!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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