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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

              断指

                王彦铼

    窗外的细雨已经下了一整天,整个孙家屯子都笼罩在轻烟细雨之中。

    忙碌了几天的人们终于在这细雨之中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每年的春耕都是最忙活人的。借着雨休,有的干脆睡上美美的一觉,有的走街串巷,有的凑上一伙打打麻将,也有勤快的,顶着细雨在田地中补苗,希望借着雨势,小苗能够茁壮成长。在孙家屯子的东头,孙四家,正有一伙年轻人在赌钱,孙四坐在中间,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手拿着扑克牌让大家压,在发每一张牌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一个小年轻的说:“四哥,咋整的?才输了二千就怕成这样了,四嫂不能知道。”孙四看了眼年轻人说:“这是买肥的钱,今天的手气太背了。”屋里烟雾缭绕,地上,炕上都站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争争吵吵,大钱,小钱不住地往中间扔。这时,屋外的铁大门响了,大家抬头一看,是孙四的老婆小辣椒领着孩子回来了,大家都知道小辣椒的厉害,所以都匆忙地拿起钱,向门外跑去。屋里一片狼藉,孙四蹲在炕上,手捂着头,不言语了,等待着小辣椒的责骂。小辣椒进屋后,看到家中的一切,指着孙四的鼻子骂道:“你她妈的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说不耍了吗?我他妈的才回娘家二天,你就把人领到家来堵了。”小辣椒用力拽开柜门,翻那个装钱的小饭盒,见里面的钱都没有了,小辣椒拿起饭盒,高声哭骂着,将饭盒打在孙四的头上,辣椒边哭边骂:“你这个老犊子,老娘不跟你过了,这日子能好吗?买肥的钱你都输了……”小辣椒边骂,边收拾东西要走,孙四的小孩在门外喊着妈妈,哭闹着。

    辣椒收拾好一个大包,领着孩子要走,孙四忙从炕上站起来,从后面抱住辣椒说:“辣椒,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不玩了,我发誓。”辣椒推开孙四说:“你那发誓都是狗屁,你上次说再玩就剁掉手指头,你呀,是狗改不了吃屎。”小辣椒向外走去,孙四从厨房抄起一把菜刀追了上来,辣椒一看骂着说:“你还要杀我?”孙是没有言语,举起刀,向自己的左手的中指和食指用力砍去,带着一声惨叫,中指和食指纷纷落地,鲜血四溅,流了孙四整个胳膊,辣椒惊呆了,忙放下包,扶过孙四说:“你咋真砍呢?”孙四咬着牙说:“我怕你走。”辣椒忙扯下块布,简单地包扎了下,而后向邻居跑去,找邻居的马军发动车,拉孙四到医院去。辣椒拣起地上沾满沙子的两个断指,也跟车来到医院。到医院后,医生给消了毒,打上止疼的药,但断指由于被沙尘感染了接不上了,孙四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辣椒的手,渐渐闭上眼睛,辣椒看着孙四,一行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躺了下来。辣椒明白,孙四自结婚以来真的很爱自己,虽然爱的方式比较粗犷,但在粗犷中她仍然能感觉到爱的温存。孙四的父母生下他后就走了,是他的姑姑给带大的,想来他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最近这两年,日子稍微好了些,没想到,他又染上了赌博,为此两个人没少吵架,但孙四的本意不坏,村里人都愿意和他交往。没想到这次,他还真的断了手指,想到此,辣椒哭得更厉害了。孙四睡了一会儿后醒来了,见辣椒仍在哭,孙四说:“别哭了,我没事,我再也不玩了。”辣椒看着孙四哭着将他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

    一个月后,孙四的手伤恢复得差不多了,辣椒和孙四商量着要在自家开个村里的小卖店,赚点零花钱,今年孙四的手又遭了笔钱,孙四满口答应,对辣椒说:“上货包在我的身上,你把钱,我卖货。”辣椒笑着说:“钱放你那,我也不放心。”小卖店在两个人的张罗下,很快办了起来,由于村里的卖店少,孙四家的小店还很红火。夫妻俩在每晚数钱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微笑。一个星期日的早晨,孙四和辣椒正在自家的小店里忙碌着,一辆豪华的小轿车在自家门口停了下来,车门开了,孙四抬眼望去,见是自己的姑姑,孙四忙迎了出去,他对姑姑的感情很深,因为从小是姑姑带大的,自姑姑搬到城里的儿子家后,很少回来了,孙四每到城里都要去看一眼姑姑。姑姑下车后,忙拉过孙四的手看了看,而后趴在孙四的耳边小声说:“我都知道了,你那婆娘太霸道了。”姑姑说完,拉开车门,车上又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姑姑介绍说:“孩子,这是你的亲妈妈啊!”孙四看着这个女人,他惊呆了。这时辣椒出来,将姑姑她们让到屋里。

    姑姑到屋后,对孙四说:“你的妈妈来看你了,当年他们生下你后,就到海南去了,现在在海南发大财了,今天是回来看你的。”那个女人看着孙四说:“孩子是我们不对,这么多年不应该扔下你不管,你肯定恨我们吧!”孙四看了眼眼前的这个女人,而后低下头来,一行行热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这时,孙四的母亲走过来,看着孙四,抱过孙四的头痛哭起来,辣椒站在一旁也在暗暗落泪。孙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终于喊了声:“妈妈!”而后痛哭涕灵。中午,辣椒张罗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吃饭间,孙四的母亲说:“孩子,这次妈是来求你的,你爸爸有病,现在卧床不起,那边的事很多,想请你去帮着料理料理。”孙四抬头看了眼母亲,而后又看了眼小辣椒辣椒接过说:“妈,咱自己家的事,帮忙是应该的。”孙四也随即点了点头。

     这一天,姑姑和母亲没有走,她们打算明天带孙四一起走。夜深人静的时候,孙四和辣椒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躺下了,两个人谁都没有言语,孙四搂过辣椒亲了亲说:“我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还真有些舍不得。”辣椒看了眼孙四说:“贪妻恋子,有什么出息,没听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吗?”孙四亲了亲辣椒,没有言语。

     第二天一早,孙四便和母亲上路了,一路上母亲每次看到孙四的断指时,总要叹气,数落辣椒的霸道,孙四总是笑着说:“妈!这不愿人家,谁让我自己没记性了。”母亲看了眼儿子说:“你还护着她,她都给你弄残废了。”几天的行程,孙四和母亲终于来到了海南,面对海南的花花绿绿,孙四有些眼花缭乱,这个开放而多彩的世界让他有些懵懂,大街上的红男绿女,车水马龙使孙四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感觉这里和孙家屯子比,简直是两个世界。母亲给孙四买了套笔挺的西装,给孙四从头换到脚,孙四脱下的衣服想要装进兜子里,母亲抢过来将孙四脱下的衣服扔进了垃圾箱,孙四说:“妈!我回家种地还得穿呢,穿着西装干不了活的。”母亲笑着说:“傻孩子,还种什么地?你就到这享福吧!妈要将亏欠你的,都给你补回来。”

     傍晚时分,孙四和母亲来公司见爸爸,到这才知道,爸爸和妈妈早已分居多年了,父亲也没有生病。孙四的母亲领着孙四来到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母亲敲了敲门,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妙龄女郎,见到孙四的母亲,低着头匆匆地走了。孙四和母亲来到办公室,母亲对坐在老板椅上的胖男人说:“你抬头看一眼咱们自己的儿子,我是从孙家屯子接来的。”胖男人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孙四说:“坐吧!这些年过得好吗?”孙四小声说:“还可以。”胖男人说:“你母亲拉你来的目的,我知道,一会儿到楼下秘书那取。”孙四有些糊涂,母亲说:“这不行,我要让儿子继承你一半的财产。”胖男人忽然站起来吼道:“你别不要脸,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和你没法谈,你可以去告我。”母亲没有说什么,拉着孙四推开门走了出来,到秘书那取了张支票,领着孙四走了。母亲将孙四领到自己的楼上,让孙四先简单地休息一下,然后她拿起电话,向饭店订了一桌。孙四一个人躺在床上,感觉很不自在,胖男人的脸始终在自己的脑海中闪现,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吗?他有些想不通,现在他明白母亲这次领他来主要也是为争财产的。孙四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乱,想来还是自己的家好,虽然不算富裕,但没有这些闹心的事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孙四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门铃的清脆声将他炒醒了。孙四透过门缝,见一个秃顶的老头进屋了,进屋后搂过母亲就亲了一口,孙四感觉一阵脸红,母亲推开秃顶老头,用手指了指孙四的房间。这时母亲喊孙四到外面吃饭去,孙四走出来,母亲向孙四介绍说:“这是你李叔,蓝天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孙四点了点头。这顿晚餐相当丰盛,有好多孙四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虽然丰盛,但孙四却毫无胃口,感觉还是不如自家的饭菜香。晚饭过后,秃顶老头也和母亲一起来到住处,孙四回到自己的房间,老头和母亲回到了另一个房间,孙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隔壁房间里母亲和秃顶老头的打情骂俏声,让孙四感觉一阵阵做呕,他拽过床头上的被子,将自己的头紧紧地包住。

     一周后,母亲终于和父亲闹上了法庭,孙四并不知道些什么,只是母亲领着他,在一份份写满字的纸上,按了一个又一个的手指印。经过几次的斡旋,母亲终于如愿以偿了,从父亲那得到了一大笔财产,在从法庭走出去的一刹那,父亲看了眼孙四,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父亲和小老婆生的儿子,用敌意的目光瞪了眼孙四,而后悻悻而去。孙四感觉很不是滋味。在回去的路上,孙四一言不发,母亲说要找李叔出去庆贺一下,孙四借口说头疼,一个人上楼了,母亲和秃顶老头还有其他人到饭店庆贺去了。这一夜,母亲喝得酩酊大醉,是秃顶老头将其扶上床的。

      这一天,母亲对孙四说:“孩子,你先住几天,妈要出去旅游几天,过几天就回来。”孙四说:“我想回家。”母亲说:“瞧你,又说傻话了,等妈回来就放你走。”孙四没有言语,第二天母亲就走了。这一天,孙四正一个人睡得香,急促的敲门声将其吵醒,孙四打开门,是来看房的,孙四有些不解,这时秃顶老头进来了,对孙四说:“你赶紧挪窝吧!你妈跟小白脸跑了,骗了我一大笔钱,这房是我的。”孙四瞪了眼秃顶老头,拿起衣服走了。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最后决定到父亲的公司去,向父亲道了别后回老家。孙四来到父亲的公司,父亲见是孙四,没有说什么,随手扔给孙四一打钱说:“海南,不是你混的地方,回家吧!别对你母亲抱有希望了,她领着小白脸跑了。”孙四看了眼父亲,没有说什么,拣起父亲扔在地上的钱,将其放到父亲的桌上,看了眼父亲说:“我不要你的钱,你保重!”说完退了出来。 孙四出来后,叫了辆出租,向火车站走去,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一伙小流氓不知什么原因厮打了起来,一个小流氓向孙四跑来,另一个举着刀追了上来,孙四来不及躲闪,小流氓一刀砍了下来,孙四用左手一迎,左手剩下的三个手指迎刀而落,孙四疼得一头扎在地上,小流氓见状落荒而逃。最后警察将孙四送到医院,进行了包扎,但断了的手指再也接不上了。

      带着一路风尘,一路颠簸,一路烦躁的心绪,孙四又回到了孙家屯子。孙四进屋后,抱过自己的儿子哭了起来,辣椒看着孙四包扎着纱布的手问:“咋了?”孙四流着泪讲述了一切,辣椒嗔怪着说:“你妈真不是好货,自己的儿子都骗,你这下残废了,以后咱咋生活?”孙四抹着眼睛,没有言语。孙四的事一时成了村里的特大新闻,孙四感觉郁闷,每天除了到小卖店,便一个人躺在屋里发呆,自他的左手手指全部断掉后,辣椒对孙四很冷淡,偶尔还风言风语地对邻居说自己命苦,找了个残废,地里的活都得自己干。孙四对辣椒的絮叨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的确,现在自己家山上的活都要靠辣椒了。

     转眼间到了秋天,秋天的孙家屯子是最忙碌的了,辣椒看到别人家的男男女女都在山上忙碌着,便又絮叨起来,时而不时地对孙四发脾气。好在邻居的马军愿意与他家合伙秋收,孙四很是感激,特意请马军喝了顿酒。八月十五这一天,山上的大活,花生基本上都运回来了,孙四的一块心病终于去了,晚上他特意炒了几个菜,要和马军喝几盅。两个人边喝边唠,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马军带着些醉意回去了,孙四也有些多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便也躺下了。午夜时分,一阵吵闹声将孙四吵醒,孙四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有人推门进来了,打开电灯,是马军的老婆大兰子,大兰手里拿着一条花裤衩扔到孙四的脸上说:“四哥,你看看,你老婆的裤衩子,你可真愿意当王八,你老婆和马军搞让我抓住了。”孙四穿上衣服,大兰子站在院外哭骂着,这时马军跑进屋说:“四,快点,你家辣椒喝药了。”孙四慌忙下地,辣椒正躺在地上,手里拿了个农药的空瓶子 ,嘴里吐着白沫……马军打了大兰子一个耳光,而后开车拉着辣椒向医院走去。辣椒终于没有醒过来,马军跪在孙四的面前说:“四,兄弟对不住你!”孙四抹了抹眼睛没有说什么。

    辣椒走后,孙四带着孩子也走了,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但每年的清明节,孙四都要回来在辣椒的坟上填些土,烧些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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