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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以后

  林为说会在车站接她,她没做声,静了一会儿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从拨通那个号码到现在,她并没有说几个字,就这么简单的说了句,我回来了。就像在乌鲁木齐最后的那个晚上说的,我要回去了。长途客车正在加速下坡,她感觉胃里一番番的东西往上涌,好像会一直涌到喉咙等她张嘴吐出来。她咬了咬嘴唇,把膝盖上的包挪动旁边的位子上,伸手去摇车窗,那些显眼抑或灰暗的招牌都迅速地被甩到背后,就像她当初离开,望着那些被甩在背后的东西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回去了,一切被遗留在过去,遗忘也只是个开始。

  

  她想她当初那么用劲地扇了林为一个耳光,然后说,我会让你记住的。她记得当初自己的眼光有多恨,可她没有流眼泪,无论什么时候都一样,或许就像林为说的,女人只有在哭的时候才最让人心疼,那种真正的疼痛。可她那时候并没有想让他痛,因为自己已经没有权利了。那个权利留给了比她会哭的多的女人。可终究所有的事情都留在了过去,就像在乌鲁木齐的酒吧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忘记了林为是谁一样。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子,总以为会记住一辈子,可是终究不知道什么时候,你都忘了。或许还记得,也已经没有感觉,就像是别人身上的伤口,看得见,就是怎么努力也体会不到的感觉。那么,就是回去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客车靠站的时候,她站了起来,由于头晕,她又跌坐了下来。她摇了摇头用手拢了拢纷乱的头发,看着客车上人走尽,然后下车。外面的风很大,她把行李放在地上,一边用手拢头发一边张望,林为在不远处的摩托车旁冲她一笑,然后走过来,说:“北京这个季节风就是大,在包里找根橡皮筋绑下头发,待会儿坐在车上风更大。”她低下头拉开包的拉链,在一堆硬币的下面翻出一根黑色的橡皮筋,甩了甩头发,用手拢住,随意的绑在脑后,林为把行李绑在摩托车上,发动了车子等她过去,坐上车的那么一瞬间她有点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然后用手抓住了后面的行李,她知道林为感觉到了,谁也没说话,她问“何芬还好吧?”

  

  “恩,她不就那样子。”

  

  她笑了两声,说,那就好。

  

  林为送她回家,房东的那条狗听见动静,从栅栏边伸出头叫了两声,认出人之后便摇了摇尾巴继续躺下去睡觉。

  

  林为说:“行李我替你送上去吧。”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笑着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又没什么重东西。”她扭开了院子的门锁,把东西拿进去,回头冲林为笑,说“再见。”然后转身提东西,听见摩托远去的声音她扭头看那个离去的背影,她想真的是没有感觉了吧!原来时间也可以这样从容地结束一切,干净到连余尘也不剩。她把房门扭开直接进去打开所有的窗,然后顺势倒在床上,看着墙上那张没来得及撕下来的照片,那时候居然可以笑成那个样子?她抿着嘴想,真是傻的可爱。然后乐呵呵的笑起来,起身去把照片揭下来,扔进杂物室的废品箱里。

  

  房门没有关,房东老太太很快听见动静走了过来,说“回来了?”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嗯了一声,老太太走进来说:“小艾呀,东西几个月闷在房间里会受潮的,趁着天好把被子抱出去晒晒啊!”她回头应了一声,说,“好,明天看看。”老太太转身出去,边走边说:“我熬了绿豆粥,晚上一起吃啊!”

  

  自从五年前叶艾考进北京以后,她就找中了这处偏僻的房子,房东是年逾六十的老太太,一个人住,自己身子骨还算利索,正图房子清净,很快答应了叶艾的租房请求,老人不图钱,只希望有个人能说上句话,所以一直都把叶艾当亲生闺女待。

  

  她打开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是李理,她打过去,李理说,“你回来了?”她说“没回来你会接到我的电话么?”李理笑了两声,说“回来就好,别再闹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她说:“林为接我回来的。”她听见李理惊讶的声音后说“这说明一切都没事了!”或许李理懂,或许不懂,她说“理,忘记时间很容易的事。”

  

  在乌鲁木齐下火车的时候,她就已经风平浪静了,眼角还有昨晚哭过的痕迹,可是在下火车的那一刹那间,风便舔干了泪迹,让她忘记她曾哭过。都郎是她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回到新疆工作,他说他还是喜欢新疆,一切都是简单的,人可以很慵懒地考虑一些小事情,没有太多的纷扰。都郎说这些话时候叶艾笑他纯。他很吃惊她用到这个词,然后只笑了笑,说,或许了。

  

  她到了乌鲁木齐给都郎打电话,声音像只嘶哑的猫,这是她几十个小时以来第一次说话,发出的声音令自己都吃惊。都郎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没喝水而已。都郎没有再问。

  

  一个小时后,她便坐在都郎开的那家酒吧里,都郎的酒吧不是很像酒吧,简单的木质装饰,出入的那些人脸上也都是些恬静的表情。她说,很意外。都郎没有说话给她拿饮料。

  

  “怎么想着一个人过来了?”都郎问她。

  

  “不喜欢啊?那我走算了……”她还没准备好说什么,可都郎还是都郎,你什么都不说他也还是知道。

  

  “你和林为出故障了?”他问。

  

  “没什么故障,故障貌似是可以修的,可是……”她打开饮料的瓶盖。没有准备说下去,或许是不知道怎么表述。

  

  都郎没有问,沉默着看还在笑的叶艾。

  

  叶艾不习惯他这样看自己,便没有再笑,说“大概几个月后他会和何芬结婚了吧?”

  

  都郎的眉毛拧起来,问:“怎么回事?”

  

  她偏过头去咬住嘴唇,然后转过来说:“很正常啊,他不喜欢我,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呗!我真不是个有出息的人,居然打了他一耳光,这下形象全毁了,就只好在你这儿来避难了。”说完,她调皮地笑笑,“你看看,冲动就是不好!”都郎没有听她说完,过来伸手搂住了她,在她刚贴上他的温度的时候,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她闭上眼睛,把头靠在都郎的胸前,听他沉稳的心跳。

  

  她说,“挺累的,真的!”

  

  他说,“我知道。”然后搂紧了她,说“安静地歇几个月什么都会过去的。”

  

  和当年一样,发生了大事小事她都第一个找都郎,都郎话不多,可做的所有事情都让她心满意足,似乎他总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然后顺着她的心思去做一些事情,两人似乎从来不被关系绑定,她就是那么依赖他,比林为要多。她想,都郎是上帝为了支撑她活下去而送给她的礼物。

  

  她说,去上海参加服装设计最后的赛事,前后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临走的时候林为还在机场吻了她,可是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是林为和何芬的拥抱。而且貌似所有人都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她是刚踏入这个世界的人,她是介入者,或许连介入者都不是,就是什么都不是。莫大的嘲讽。

  

  说到这儿,她感觉到心蜷缩在一起疼,泪水也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下来。都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没事了,说出来就没事了。

  

  她说,她当所有人面扇了追过来解释的林为,李理叫她冷静,说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当初都没预料到,感情这事本来就不好说,林为的事是上帝安排好的。叶艾仰起头看着都郎,朦胧的视线里有他那张坚毅的脸,说,其实李理想说,上帝写着写着就忘记了还写过一个叫做叶艾的女人,就又给林为又找了一个人。她忽然忍住不哭,抬起身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也去了上次我们去的冒险谷,掉进了游戏中设计好的那个洞,何芬害怕了,躲在林为怀里哭,你知道何芬的那样子本来就能让所有人心动,去保护这只小动物。或许,这只个借口,来掩饰自己背叛的借口,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只等着怎样说服我。跟何芬比起来,我真是没有当女人的天分。

  

  都郎还是不说话,就仅仅是看着她,看着她不停地说。

  

  酒吧里灯光很暗,让人倦怠地想睡去。都郎说,我送你去我家。然后就领着她出去,她一挨着车座就闭上了眼睛,车子一路颠簸,她迅速地睡去,好像从悬崖坠落,坠入无底的深渊,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不停地坠落,不停地。她隐约听见都郎轻轻地把她抱起来,然后是上楼的声音,轻轻地延伸着,好像有走不完的路。

  

  第二天醒来,头疼的厉害,扭开房门,看见睡熟在沙发上的都郎,她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地板上看都郎的脸,这个男人的脸已经是古铜色,干净的轮廓,坚毅的表情。她淡淡的笑了,都郎醒来,没动。伸手刮她鼻子。她说“我已经不想了。”都郎爬起来,说“叶艾啊,我发现即使所有人都变了,你就是不变,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小艾。”她睁大眼睛装迷糊样,“还是那样可爱?”都郎笑出了声,伸手拧她的脸。

  

  五年前考进北京,一进学校就打听房子,到处找,她不能习惯几个人在一间房间里的日子。那天,她低着头拿着封介绍信正在看,一头撞在一棵很大的香樟树上,跌坐在地上的她直接坐下来了看,一边揉撞疼的额头。这一幕正好被从小树林里来的两个男生看到,一个是林为,另一个便是都郎。她清晰的记得林为说“真傻。”都郎说:“还好,挺可爱的。”她当时抬起头看着他们说,“不要以为隔着几棵树就算是在背后讲别人坏话了,我耳朵好使的很。”两个男生狂笑不止。

  

  后来她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就和林为在一块儿了,那些事都那么远了,远到她质疑怎么喜欢上林为的。

  

  想起这些往事她心里一阵酸楚,可当她看见都郎那么明快的笑容,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都郎白天带她出去逛,给她买东西,陪她瞎闹,和她一起拍DV。晚上就呆在酒吧里,等她要睡了送她回家。

  

  这样的感觉很好,比一辈子还长长久久。每天的生活都那么简单,却在每个时间的细缝里都写满了幸福。

  

  原以为她真的可以这样到以后,可当她第一次尝试性喝酒之后,她就说了一句话,“我要回去了。”说完之后就清醒了,沉默不语的坐在那里。都郎说,好。

  

  第二天睡醒,林为打电话过来,他说“小艾,我在你楼下,出来吧!”

  

  她用手理了理头发,在睡衣外面裹了件外套就下去了,林为倚在栅栏外面,她走过去打开栅栏的门,抬头看林为的脸。

  

  她说:“你是想解释点什么吧!尽管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就还是想说些什么。”

  

  林为盯着她说:“你总是那么容易就说出别人的想法。”

  

  她笑了笑,说,“没用的,你真的没有必要再解释什么,我回来就说明我什么都忘记了,你自己说过,我最大的特色是健忘。”

  

  林为叹了口气,说,“你固执到永远不给别人机会。”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问林为“你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么?”

  

  林为没说话,她接着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好像还没准备喜欢你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就像现在,也没说要忘记就已经忘记了。”

  

  林为依旧没说话,两个人沉默的站在外面,最后她说,“你回去吧!”然后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三月份的时候,林为和何芬结婚,她也收到了请帖,婚礼那天很意外的见到都郎,都郎一见到她就过去拥抱了她,父母双方都比较注重仪式,排场讲究,来的人很多,大多不知道她和林为关系的,偶尔也会有一些目光的小声议论,都郎也感觉到了,未等结束,领着她出来。

  

  北京夜晚的风依旧很大,还有些冷,都郎脱下外套给她罩上,用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笑了笑,说“这么多年怎么没女生看上我们家都郎啊?可惜可惜了。”

  

  都郎眯着眼笑,说“看上我的都被我打发走了,还有一部分是被你吓走的,你说你天天黏糊着我,哪有女生还敢靠近我啊?”

  

  她听着他的笑声依旧觉得温暖,她搂住他的胳膊说“好,就该这样吓走,看谁还敢要我家都郎。”说完她开始笑,风吹散了头发,她偏着头,看着路灯斜洒而下的光印在都郎的脸上。

  

  她问:“怎么会从乌鲁木齐赶过来啊?”

  

  都郎侧着头看着她说:“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

  

  她放开都郎的胳膊,抬头看着他说:“你知道,说忘记也不是那么件容易的事,可总得面对事实,现实和我的梦一样不受我的掌控,我现在看见他就感觉看着一个陌生人,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没有,是另外的世界的。说不酸肯定是假话,在一起都五年了,熬到最后也就看着他和别的女人走进礼堂,自己还得在台下挤出笑容祝福他们,好歹也得有点失落和凄凉吧,也没别的想法了。”

  

  都郎静静的看着她讲完,然后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说:“晚上肯定酸的没填饱肚子,走,带我家小艾去吃大餐。”

  

  都郎在北京呆了几天,赶上同学聚会,双进双出地惹得大家都以为两个人在一起了,便都笑着说:“早就觉得你两登对,现在才在一起。”他们都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回去的路上,她问都郎:“怎么就觉得我们两登对了?”

  

  都郎笑着说“你觉得呢?”

  

  她笑,“我也这么觉得,要不这样吧,哪一天我真的嫁不掉了就嫁你吧,委身下嫁啊。”

  

  都郎拧着她脸说“真不害羞,好像我一直等你等到老死似的,哎,我怎么就发现你叶艾除了白痴外还附带自恋啊,无药可救了。”

  

  她甩了甩头说“本来就是。”

  

  她看见都郎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了,只剩下认真的表情,她没见过他这样认真过,也停止了笑,抬头看着他。

  

  都郎说“好吧,有机会我就等到老死。”

  

  她扭过头没听见,她最近哭的够多了,不能老哭,更何况根本不是爱哭的人。

  

  可是,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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