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女儿,穿过一条街,拐进另一条街。
“妈妈,冬天的冷风怎么这么多,一条街都装不下,走到哪里都有。”
“冷吗?”我赶紧将女儿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这个“装”字让我惊异:在女儿的世界里,风和街是什么呢?
此时已近黄昏,可能是怕冷,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不过,我很喜欢,感觉这条路就只是我和女儿的。
十分钟前,女儿外婆打电话来说从乡下带来些新鲜的冬笋,叫我明天去取些回来。我说:“不,我和您外孙现在就来,到您那吃晚餐。”
虽然抱着女儿,我的脚步并不沉重,相反,还很轻巧,不疾不徐地走在大街上,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看厌了街旁两边的房子,女儿缠着我:
“妈妈,我们唱歌吧,你问,我答。”
“好呀!”
于是空荡荡的街道里便响起了女儿稚嫩的童音:
“青青的草,蓝蓝的天”
“什么天?”
“青——天”
“什么青?”
“山——青”
“什么山?”
“高——山”
“什么高?”
“塔——高”
“什么塔?”
“宝——塔”
“什么宝?”
“国——宝”
“什么国?”
“我——爱——中——华——人——民——共——和——国”
“我宝贝儿唱得可真好听呢!”我在女儿小脸上吻了一下,以示表扬,然后随口问道:“什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呢?”
女儿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小孩子要爱动脑筋才聪明,不管什么问题都要开口回答,就算错了也没关系。”我耐心地教导她,其实心里也犯毛:什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啊?真后悔拿这么大的问题问她。
只见女儿偏着脑袋,似乎在极力回忆什么,然后对着我:
“就是许多解放军叔叔在五星红旗下齐步走”
我一把紧紧抱住女儿:“说得真好,我女儿是天下最最聪明的宝宝呢。”我知道女儿一定是想起了那本《国防与建设》杂志的封面。是啊,没有五星红旗、没有解放军叔叔,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吗?
得到我的夸奖,女儿高兴得在我身上乱动:“妈妈,你再问我一个问题吧!”
“嗯,那你说你哪里最漂亮?”
女儿用小手拍拍自已的胸膛:“我的心最漂亮。”
“为什么?”
“因为别人给我糖吃,我嘴巴想吃,但我心里忍住不吃,所以我心最美,我嘴巴不乖。”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答案,我心里一颤,抱女儿的手似乎松了一下。
“妈妈,你抱不动我了吗?”
“是呀,你越来越沉,我快没力气了。”
突然,女儿用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脖子,在我的右脸上使劲亲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问:“现在是不是有些力气了?”
“好象是有些力了。”
紧接着,她又在我的左脸上使劲亲了一下:“现在呢?”
“力更大些了。”
干脆,她用小手捧着我的脸,在我额头上使劲亲了一下,然后盯着我问:“现在呢?”
“妈妈已经完全恢复力气了。”
她便开心地趴在我的肩膀上,安静地一动不动。
“妈妈,我要下来,我自已走。”安静不到五分钟,她便用手使劲推我,莫名地兴奋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我们已走到街的尽头,踏上一条田间小路。这里有太多新奇的东西,女儿喜欢边走边玩。我将她放下来,她便蹦蹦跳跳上前了,时而摸摸路边的小草,时而蹲下看看地上的虫蚁,时而用脚踢一块小石。最后干脆向一块大石头上爬去,我禁不住在后面大吼:“别动!快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吓得女儿将伸出的脚又缩了回来。只见她双手按住膝盖、弯着腰,不住地咳嗽起来,就像被水呛了一下。
我几步迈过去,将女儿抱起:“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咳嗽起来了?”
“妈妈讲话不甜咪咪(蜜蜜)的,我就要咳,我要吓妈妈。”
“你?”我一时无语,只是将我额头顶着女儿额头:“宝宝听话,不乱跑,妈妈就再不吼宝宝了。来,抱抱妈妈。”女儿便用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脖子。贴着女儿嫩滑的肌肤,闻着女儿淡淡的体香,我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女儿咯咯咯咯地笑起来,她猛地一抬头,又猛地往我怀里一躲,双脚乱踢蹬,好象在与谁捉迷藏。“谁在后面逗她呢?”我往后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有路旁一棵大树,叶子已落完,长长的枝丫像俩只张开的手,似乎想抱谁。难道女儿看到了大树精灵?是他们在逗她吗?
“妈妈,妈妈,穿裙裙的树!”女儿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大叫。这里的乡民将稻草围着树干堆成草垛,还真象裙子。
“妈妈,妈妈,牛!牛!牛在吃面面。”我的宝贝,那不是面条,那是稻草!
“好了,好了,宝宝别乱动,妈妈抱不动了。让我们猜猜外婆在干什么吧,看谁猜得准。”
“外婆正坐在沙发上给她的小外孙织毛衣。”
“外婆给我们生起了一炉红红的炉火,火上炖着热腾腾的肉汤和新鲜的冬笋。”
“还有旺仔牛奶”……
“到了,妈妈。”女儿指着一栋屋前屋后栽满花草树木的楼房说。隐隐地,窗户里射出柔和的光,在黄昏中显得特别静谧。女儿挣脱我的怀抱,摇摇摆摆跑向外婆家,双手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妈妈,我可以永远在这条路上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