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童年的时候,在四处尘土的院子里和伙伴们追打的笑声。那时风吹过树林还有好听的声音。
记得老房子被压在厚厚的雪顶下,在冬日的早晨里喘息的样子。
哥哥带我到竹子下,转头的一瞬间,身上就湿透了。
坐着用一块木板做成的玩具车,从山坡上冲下来,从来不会有大人发现。家乡很大,隐秘的地方很多。
那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我还记得她什么?
被外婆责备一句就要对小狗哭天喊地的,那个被老人们宠坏的孩子,现在一看到满是黄土的地方,就想要大哭一场。
萤火虫?
那种淡淡的,幽绿色的光,除了从那小小的生命里发出来,还在哪里有那样灿烂的东西?
记得,夏天到处飞满蚊子的房间,把人赶到各种各样的角落。
记得叔叔爬到桃子树上的身影,还有欣喜若狂的笑声。
堆在一起的瓦片,有很多年了。一天傍晚,里面有一条小蛇爬了出来,记得自己很狂乱地跑进木房子里找外公。
还有一次,那时舅舅才十几岁,在黑夜里摸到一条红点子蛇,外婆拿着一根长木棒战战巍巍地冲进去一顿乱打,后来挑出来一条很长很红的蛇,像一条厚重又艳丽的带子。
还在天真烂漫的时候,我的双手拍死过多少小虫子啊。
记得在有月光的夜晚,村里的人们聚在我家院子里老祖的那棵大橙子树下,大人们和小孩子开玩笑,哄骗我们说指了月亮睡觉时会被月亮割耳朵。
舅娘那时还有又长又黑的辫子,搭在背后,温柔地看着四处跑动的小脑袋们。
我们应该记得哪些东西,我们还记得什么东西?回忆对多少人来说算是珍贵的东西,是一想起来会热泪盈眶的东西?
多么想要留住的声音,笑容,笑的感觉,哭的感觉,紧紧抓住老人们干瘪的坚硬的手时候那样平稳纯粹的安静和说不出的温暖。
不小心打碎的玻璃瓶里,萤火虫四处飞散了。最亮的飞到最远的地方,还有一些小小的,暗淡的,就贴在瓶底慢慢挣扎。哥哥责备我,从树枝上跳下来的声音,让我感到隐隐的心悸。
要是哥哥还能用那样稚嫩的声音和我说一句话。
要是哥哥还能把我背在背上和小男孩们厮杀。
为什么越要想起,一切却越变越遥远。
记得,当我还在那个年纪的时候,从来没有一刻想过现在的生活,没有后悔,也没有希望。
没有那么多可以哀伤的事,没有那么多眼泪,没有忧虑。墙上没有那么多图片,甚至没有一面洁白的墙。
我还记得什么,那些人群里回过头的,没有一个不满含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