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又见夕阳

  一路上都在想象老人会是什么样子,好想立即又见到那位瘦弱的老人

  

  在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在新年即将来临之前,同寂寞深院里稀疏的树木一般,这里冷清而安静。只有偶来偶往的山风吹得四围呼呼直响,晾挂在绳索上的衣服东倒西歪地跟着乱晃。

  

  疑是走错了屋子,我们连忙向走廊下闲坐的老人打听,“冷老师吗?”,一位身穿红袄的老人用手沉沉一指:“搬到那间屋去了”。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走,很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欢快而大声地喊着,直到我走到她的面前,老人才发现了我。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拉着我的手,慢慢地端详,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渐渐地露出了一点笑容,继而满面堆笑——那是我一直都不曾忘记的亲切的模样。我给老人细说着带来的礼物,她又象往常一样念叨开了:“你们来看看我就可以了,不要买东西,你们就不听,我现在什么都吃不动。”老人的耳朵多年前就很不好使了,我凑在她耳边,使劲说:“吃得动的,都是老年人吃的东西,吃了身体好。”

  

  接下来老人便忙开了。小屋里就见她颤巍巍地乱转,一会儿给我们端凳子,一会儿倒水,还拿来了果盘,把事先准备好的花生、瓜子和糖果装在盘子里,招呼我们吃。之前听母亲说过,到了老人那里,让你们吃糖果一定要吃,这是老人特意让母亲去买的,不然她要生气。我连忙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并散给同来的人。

  

  老人又从床下翻出一个烤火炉,尽管我们一再说不冷,她还是将它点燃了。好不容易坐在床边休息一下,老人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在被窝里到处摸,终于摸出一个暖手袋,不由分说让我抱在怀里。我摸着老人的手,还没有我的手暖和,几次把暖手袋塞在她的手中,她又固执地送回我的怀里,我只好作罢。老人详尽地问了我的近况,我也和她谈起饮食起居要注意的一些问题,老人的脸上因激动而泛着少见的红光,老年斑因此而更加明显了。

  

  耳聋已经让老人心力憔悴,院里的其它老人因为和她交流太吃力,慢慢就疏远了。现在老人最担心的是视力越来越弱,害怕失明,看不清事物。我连忙握着老人的手,把我所知道的安慰的字眼一股脑儿地翻腾出来,尽管我很大声地贴在她耳边说话,但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听清楚,只是看到她愈来愈小的混浊的眼睛里有某些亮光在萦动,轻飘飘的,忽闪闪的,在我们之间流转,在紧握的指拇之间流转,在五颜六色的糖果之间流转,在火炉的深红的的灯管之间流转,瞬间四壁萧条的小屋就有了一种似乎久未谋面的气息…

  

  忽然窗外有人喊吃饭,有些老人应声而去,屋里的老人却听不见。母亲说请了一个护理,定时给老人打饭和开水等,却久久不见此人。我们中有人按捺不住,到食堂去把老人的饭菜端来。萝卜排骨汤还在冒着热气,饭已微凉矣。我们不忍心打扰老人吃饭,起身告别。老人一个劲地站起来想要送我们,被我们几次轻按在椅子上,催促她赶快吃饭,不然饭菜都冷透了。老人将汤倒在饭里,搅了几下,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心忽然一阵悸动。

  

  我绕到窗外,想多看一眼老人。一位瘦削的,弓背的老人,蜷坐在椅子上咀嚼着余温渐消的饭菜,拿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没有人为老人夹菜,没有人为老人加饭,更没有人为老人盛上一碗滚滚的汤。

  

  家人围坐,碗筷齐下,相视吟笑,开怀畅谈的时光哪里去了?纵是儿孙满堂,曾经牵过的手、怀抱过的人哪里去了?

  

  儿孙们踪迹罕至,好似山巅不易化去的几缕冰雪,让无数个寒冷的冬天更加生冷。原因诸般,竟让老人将偶尔的探望成为一种难舍的奢求。末了一句生分的话语几乎哽咽了我的心喉。

  

  如果亲情的存在最终要以令人伤痛的客套话来作结,那众多流失的情感、漠视的目光和深深的怅惘岂不成了这个城市的绝唱,而谁又会侧耳聆听这窄巷之中孤单老人幽咽的声响。

  

  如果有些话一定要说出口,也应该由无颜以对的我们来说。

  

  日薄西山,悄然无声却惊飞几片林间泛黄的枯叶,落寞的在空中蜿蜒迂回地盘旋,仿佛斗室之中沧桑坠满华发的老人独步蹒跚,跨出的每一寸步都在我的心尖震颤。

  

  我站在山边,无语而立。一片清景如美丽的画卷映入眼底:崖边细水缓缓长流,棕色泥土浅浅飘香,漫山红桔鲜艳欲滴,羊肠小道连绵起伏。只有凛风中的凸枝不胜寒冻,无尽摇摆,却拉不回我遍寻山野的视线,几家稀拉的低矮瓦房,几处空旷的院坝,独不见袅袅的炊烟升起,也不见孩童的嬉戏,更未见倚在门前的盼归之人,心底徒生无限悲哀。

  

  哀风景难永,更伤晚景凄凉。

  

  不哀容颜的凋零,也不伤年华的骤然逝去,只是俯仰之间,锥心之痛便在怀里激荡。

  

  这世界怎么了?相爱的人无法深情相拥,至爱的人远在天边,有爱的人心如隔世,亲爱的人道别之时竟将珍重再见言作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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