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感谢上帝让她到我身边来,还是该感谢她带给我上帝般的拯救,我无从知道。只想在一个赋予感恩意义的日子,给那个美丽又坚毅的小女人最好的祝福。
她给了我甜蜜的童年。在那个“重男轻女”思想还占上风的年代,她视我如掌上明珠。用她微薄的工资给我买新玩具、新衣服,尽她所能地宠爱着她的小小人。在我成人后的某一天,偶然翻看了她保存的已经泛黄的日记本,里面都是她为我写的成长笔记,还有一张报纸发表她写我的文章夹在其中。她写道:“女儿降临到世上,伴着众人隐藏不住的可惜。但我要给她最好的爱,我对上苍的赐予心满意足。”
难熬的青春期,她默默陪我度过。高中时期,本应是为了梦想拼搏的三年,我却因为年少懵懂的情愫而分心伤神。班主任是位年轻的老师,很有热情却显然不知该如何正确地引导青春期敏感彷徨的孩子。他为我的成绩下滑痛心不已,在班会上点名狠狠批评了我和几个同学,想通过激将法让我重振斗志,却没想到适得其反。从幼儿园到初中,我一直是成绩优异的乖乖女,听到的从来都是表扬和赞美,而年轻班主任的一番话让我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自尊心受挫的我,觉得一切都在跟自己作对,索性放纵了起来。在课上睡觉,在家里不说话,也不与人交流,常常晚上睡到半夜醒了大哭。她急坏了,试着跟我沟通,我却故意和她赌气。后来,她瞒着我,和父亲一起去班主任家做客,待了三个小时,希望老师能多给我鼓励。第二天,班主任找我谈话,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我相信你,你的父母也相信你,如果老师的话伤害了你,请你原谅!也请你相信自己,好好努力,把握好眼前的高考。”然而,功课毕竟落下很多,而在我无心学习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全力冲刺。剩下的一个月,我开始恶补。考试前一天,她把一个护身符放在我衣服口袋里,很平淡的语气:“我和你爸爸上周去泰山玩买的,看能不能给你好运。”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我只进了国家二本线,只能上普通的二类本科大学。不用任何人说,我也已经懊悔我虚度的三年时光,想想从前的雄心壮志,到现在的落寞,我突然发现,让我烦心总也解不开的事情那么微不足道,青春期是个十足的恶魔。她很失望,但她装着若无其事。给我买这买那,预备上大学用的东西。大到旅行箱,小到针线包,她恨不得列个单子一样一样核对做到百分百万无一失。
送我去新学校回家的第一天,她因为担心和思念掉泪。而一心想忘记不愉快的我一头扎进了各种各样的会团活动,没有目的没有计划的忙碌着。很少给她打电话,也很少发短信。她说她很忙,我也忙。
直到那个不平凡的年头来临,2008。国家发生了大地震,而我的家也发生了“地震”。2008年6月11号晚8点,父亲坐着朋友的车和一辆大货车相撞。父亲所在的车严重变形,人卡在里面出不来,是消防队员用电锯把车划开才救出了父亲。他双腿和右臂骨折,面部重度划伤,一直都是扮演救人角色的我的警察父亲,却要和死神来打一场拯救自己的硬仗。
父亲在重症监护病房待了七天,我像有预感一样不停的给她打电话。她瞒着我,并要求所有的亲戚朋友瞒着我,说父亲因为奥运圣火传递接受保卫任务全封闭培训去了,让我好好准备学校的期末考试。一直到放暑假,在我下了火车高高兴兴的吃完午饭之后,她才带我去医院,轻描淡写的说父亲不小心摔了一下。我进了病房,见到了全身是伤的父亲,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一个暑假,我跟在她后面,除了给父亲喂饭、洗漱、洗衣服、伺候大小便,还要招待每天十几拨来来往往看望父亲的亲戚朋友。她常常一天都不坐下休息,一时接好几通电话,有慰问的,有单位处理事情的,有律师商量父亲车祸案子的。每天早上我们五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她不抱怨,也不叹气,每天都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出门,只是不化妆了。
我看着身材娇小的她忙里忙外,看着从前健壮的父亲躺在床上不能动,又心疼又觉得老天不公。实在闷得心里难受,就躲在洗手间偷偷地哭。有一天晚上实在睡不着,就坐在床上发呆。她也不睡了,和我聊天。聊当下,聊未来。她对父亲的康复充满信心,也对我们的家庭充满信心。“谁还一辈子都一帆风顺的呢?那才几个人呀!”她时常重复这句话,说给我听,说给父亲听。
我没有提及父亲因为心情不好冲她发脾气,没有提及她因为单位某些领导对父亲的不公而不卑不亢的还击,也没有提及那些势力人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而从此再没有登门。我经历了世态炎凉,明白了就好,在她面前抱怨这些,会亵渎了她的蕙质兰心。
一年过去,她是父亲的护士、保姆、司机、秘书,是整个家庭的支柱。父亲完全康复了,脸上的伤竟然也看不出痕迹了。我的家回到了正轨。那个娇美的背影遮挡了一场暴风雨,带来了彩虹和阳光。
我不知道如何向她表达感恩之情,也许最近的距离却难以表达最真切的心意。我的生命里继承了她的血液,若能在人生路上对一切从容如她,我相信上帝在感恩节这天,听到了我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