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路两边各有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梧桐树,两棵树的枝头隔路相接,像一把大伞似的把马路罩着,是这棚户区边上也是这条五百多米长的马路上唯一的一片绿荫。可是有百年历史的棚户区,人口不断增多,居住条件既差又拥挤不堪。因此居民们在这里“见缝插针”式的到处建小房,院里能占的地方没有了,又扩展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人行道上的两棵梧桐树,也就被分别建在小房里面了,树头只能从屋顶上露出来,像一把遮阳伞似的在屋顶上罩着。棚户区密密地将近三百户,早晨和傍晚炊烟弥漫,整个棚户被笼罩在烟雾之中。梧桐树在小房里吸收不到充分的水分,在屋顶上的枝叶也只能靠吸收点露水和下雨时落在叶子上的一点水珠来维持。就是这样还要受屋里一天三次做饭时烟熏火烤的折磨。然而在这极端艰难的条件下它却顽强地活着,并且照常每年春天生长着茂密的枝叶并开花结子。它那紫盈盈的金钟花,散发着沁人的芳香,引来了蜂蝶飞舞,伴着棚户区的人们奔忙的生话。到了秋天,梧桐树结出圆圆的梧桐子,成熟了的梧桐子在秋风催促下相继脱壳而出随风飘泊,被风运送到别处去繁衍生长。一些落在棚房顶上的梧桐子,由于无土无水大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一年有一棵仅靠瓦缝和房顶上堆的杂物中接收的那一点点尘土,在雨水的浸润下竟生根抽芽长出一棵茁壮的小梧桐树。去年雨水较多,小梧桐树当年就长到一米多高,肥大的叶子像芭蕉扇似的随风摇动逗人喜爱观赏。
今年尽管春旱小雨,屋顶上的小梧桐树仍然发芽生长。可是到了春末初夏一直久旱无雨,朝阳似火,小梧桐树的叶子就发蔫了。然而屋里照常得烧火做饭,屋里蒸的屋顶发烫、屋上太阳烤,小梧桐树再也抵不住了,底层的叶子已经焦黄,最顶上的嫩叶也软绵绵的向一旁耷拉着脑袋。原来粗壮的叶柄扯着软绵绵的叶子,像一只小手似的向外伸着对人们说:快救救我吧,给我一点水,哪怕露珠儿那么一点点水也好,可是没有人去救它。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发出炎热的白光,屋里的人拉着古老木制的风箱,呼哒呼哒、加热加热!好像决心要把屋里屋外的梧桐树逼上死亡。小梧桐树哭嚎无泪了嗓子也已哑了,它喊不出一点声音。它的妈妈——老梧桐树汗水都被屋里的炉火烤干了,身上再也没有一点水来供应枝叶了。它露在屋顶上的枝叶也渐渐地干枯。它看见小梧桐树在挣扎,也只有它听到了小梧桐树那哑着嗓子在喉咙里发出的一点声音在说话。老梧桐树它哭了,它想救又无法救小梧桐树,它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她哭的伤心极了,却干哭无泪了,它只能在清晨哭出一滴滴眼泪洒在小梧桐树的身上。它伸出软绵绵的叶子想给小梧桐遮住阳光,喃喃地说:“孩子不要喊,要节省水分坚持再坚持,要相信总会有甘露细雨的时光。”
干旱终于过去了,来到了细雨连绵的秋天,屋里和屋顶上的梧桐树总算熬过了一劫,它们顽强的活了下来。小梧桐树像大病一场似的,叶子脱落掉又发出新芽。春天来了,它又神气昂扬的装扮着这里的风光。
几天的时间棚户区的人们忽然都搬走了,推土机开进了这片古老的旧房。把旧房全部铲除,成群的汽车把建筑垃圾搬运走了,那棵小梧桐树也被装上汽车,要随着屋土运至它乡。然而,小梧桐树并不惊慌,它在汽车上四处张望,它喃喃地喊道:“别了生我养我的地方,妈妈再见吧,我本不该生长在古老的屋顶上,是风婆子把我遗忘。现在我要离开这块地方,我这一去呀,也许会随土而葬,但是,我也算为棚户区争了光。”
这里多年被棚户压在下面的黄土又显露出他的金黄色模样。人们在这块土地上划线、开沟、砌墙。水泥搅拌机不停地轰隆着响。不多久这片土地上,已建起了幢幢楼房。棚户区的住户们又搬回来了,更多的新住户也来了,居民们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楼房。这里再也设有污水横流、蚊蝇乱飞、烟雾弥漫的旧模样。再也见不到家家炊烟和那用了几代人的旧风箱。居民住进这现代化设施的楼房,做饭烧煤气、取暖用暖气,这里变了,绿油油的草坪,花园式的庭院美化,各种各样的花木发出阵阵清香。
马路边上的人行道腾出来了。那两棵老梧桐树和其它新增的花木一样,装扮着这里更加美丽的风光。尽管失去一棵本来在屋顶不宜成长的小梧桐树,迎来的却是换了新装。被从屋里解救出来的那两棵老梧桐树,再也不会有烟熏火烤的创伤。它终于可以伸伸腰,展展臂,大口的呼吸那清新的空气,施展着它那速长的特长。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路两边人行道上的两棵老梧桐树,经过一个寒冬,却枯死了未再生长。
冬去春来花竟开,南去小燕今又来。眼见遍地高楼起,土屋旧巢何处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