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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英雄心里都有病!

时代的动荡与恐惧相拉扯,形成了空前蓬勃超级英雄热潮。超级英雄们满足了时代的精神需求,汇集了人们的所有期待:他们总是现身于危难之中,坚毅果敢无私强大。他们是黑暗中的希望,也是人们幸福生活的守护者。

但仔细剖析现下被热捧的超级英雄们,很容易发现所有英雄角色的塑造都有其相应的原则。那就是基于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三我”理论为主,来丰满和立体化英雄们的人格。而在“三我”之外,关于“童年阴影”和“黑暗过去”也是弗洛伊德关注的重点,这个理论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随便一个超级英雄总免不了有这样受到影响的过去。

“蝙蝠侠”幼年的夜晚目睹父母被枪杀;“蜘蛛侠”目睹父亲被不明人士绑架;超人的母星被毁灭,成为星际流浪儿;绿巨人源自童年时父亲虐待行为的的愤怒;黑寡妇曾经的叛国洗脑原罪……人的心理结构总是在很早的时期就已经确立,后面的行为是无意识的强迫性重复和不断的移情投射。我们以为自己是理性强大的个体,其实只是内在潜意识控制下的必然产物。

而超级英雄不同于普通人的地方在于,他们总能够发现并认识到自己性格的缺陷,最终寻找到个性的成因和精神发展的历程,回溯本源,重建人格。没有一个超级英雄可以生活在虚幻的空中楼阁之中,所有的故事最终都需要回归现实生活。

谈到超级英雄们的精神世界,不可避免地要提及关于弗洛伊德及其建立的精神分析学。虽然在此后的时光中精神分析学已经被应用心理学所摒弃,但其对心理层面和哲学层面的探究仍然是广袤的精神世界的基础。

弗洛伊德第一次提出,人不是由自我决定,不是由理性决定,而是由一个不受控制的他者、一个超我,在操纵个体的思想、心理和行为。它的意义不限于心理学,它的意义反而是人类学的、哲学的、神话学的、文学的。

现代心理学,以自我心理学来而言,它就把无意识看做意识的异物,试图通过治疗将无意识拉回意识层面,达到自我的圆满和整全。法国心理学家拉康·雅克说,这是一种“妥协”,因为要达成的整一的自我在根本上只是一种想象和逃避,“这个自我——这个自我首先是为了想像的惰性而区别出来的,它集中起这些想像的惰性以对付无意识的信息——的运作只是为了掩盖主体用抗拒组成的位移,而这些抗拒对话语来说是本质性的”。承认无意识,承认他在性,才是坚守弗洛伊德发现的真理,坚守精神分析“调解”的范围和途径。无意识无法被拉入意识层面,自我也不能战胜本我,主体在面对无意识时,溃败是其必然的命运。

比如,同为富家少爷,为何布鲁斯·韦恩是个内心阴暗而又恪守信条的自闭症患者,而托尼·斯塔克又是个无忧无虑而心怀正义的浪荡子?以弗洛伊德的“三我”理论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学标准来衡量这些超级英雄们,将可以很迅速的解析出其性格成因和行为模式的规律。

(*1923年,弗洛伊德在《自我与本我》中提出了著名的“本我、自我、超我”理论。

本我是由一切与生俱来的本能冲动组成,是人格的一个最难接近而又极其原始的部分。它包括人类本能的性的内驱力和被压抑的倾向,其中各种本能冲动都不懂什么逻辑、道德,只受“快乐原则”的支配,盲目追求满足。

自我是人格中意识部分,是来自本我经外部世界影响而形成的知觉系统,是在现实的反复教训下,从本我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这部分在事实原则指导下,既要获得满足,又要避免痛苦。自我负责与现实接触,是本我与超我的仲裁者,既能监督本我,又能满足超我。

超我是道德化的自我,是人格中最后形成的而且是最文明的部分,它反映着儿童从中生长起来的那个社会的道德要求和行为标准,它是从自我中分化出来的那个能够进行自我批判的道德控制的部分,与本我处在直接而尖锐的冲突中。)

在超级英雄的世界里,蝙蝠侠和钢铁侠是两位著名的富二代,虽然都以高科技傍身,但在精神的本质上有根本的区别。儿时父母被杀是蝙蝠侠心中阴影,他在迷茫和挣扎中最终成为了隐身于黑暗中的正义骑士。布鲁斯·韦恩最重要的品质是自我牺牲,他献祭于哥谭这座城市,维护正义以及平民的幸福。一切加诸于他身上的折磨最终都成为了历练,他完成了自我价值的发掘,自我认知的升华,以“超我”的姿态现身于人前。

但在诺兰的“黑暗骑士三部曲”中,属于布鲁斯·韦恩的“本我”和属于“蝙蝠侠”的“超我”最终融合,诞生出了一个属于人性的“自我”,而这也正是广大蝙蝠侠粉丝所乐于见到的美好结局。但他自我奉献自我牺牲维护正义的精神仍然延续了下来,于是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蝙蝠侠。

事情到了托尼·斯塔克身上,则变得截然不同。托尼很“男孩”,所以他肆意张狂无忧无虑。他无需向谁证明什么,因为他本人就已经是成功的证明。但就如同层层盔甲下属于托尼·斯塔克的身躯仍然脆弱一样,这位“万人迷”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还是那个因为做得很好而期待着父亲奖励糖果的小男孩。所以他需要“小辣椒”的存在。“小辣椒”的温柔理性成熟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一些属于母性的成分。

如果说“蝙蝠侠”一直是以“超我”的姿态现身,那么“钢铁侠”就是过度“本我”。但所有的男孩终有长成男人的那一天,在《钢铁侠3》中拖着盔甲在雪地中艰难跋涉的托尼·史塔克,才终于在一夜之间成长。他成为“钢铁侠”的契机是为了拯救自己,其后是炫耀一般地拯救世界。但他最终明白,自己的强大与力量是为了保护不能失去的东西。当托尼在说出“你可以夺走我的房子、我的玩具和我的装甲,但你夺不走的是我,我就是钢铁侠”时,他那张狂的“本我”才终于走向了升华,达到了“自我”的平衡。

从诞生伊始,美国队长就是当之无愧的完美英雄——正义感、使命感、道德感,坚定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完美,却让美队无比的孤独。他身上的“神性”太强,几乎压过了“人性”的存在。而他在冰封70年后重新苏醒,面对物是人非的一切,那样的孤独与迷失,几乎可以动摇一切人。孤僻、畏惧与人群的交流是在离群索居之后的必然反应,但美队只是默默地、安静地挣扎着,寻找自己在新的世界的责任与归属。

他的痛苦和他的孤独一样是沉默的,正是“复联”这个团队的存在赋予了他新生。在迷茫和孤独之后,美队重新定位了自己的价值,完成了从“超我”回归到“自我”过程。他不盲从也不丧失对人的信赖,领导气质在《美国队长2》中已然体现。所以《美国队长3》中因为价值观不同而与钢铁侠站在对立面的美国队长并不让人吃惊,那正是这位孤独的英雄基于对于世间正义的理解和判断。但无论他如何和善,对于这个新世界适应得如何好,他的心扉至今仍然没有真正打开,但他的荣誉和骄傲却始终如一,而这也正是他孤独的本源。

和美队相比,绿巨人也同样是孤独的。但他的选择并不是融入人群,而是远离人群。他的孤独来源于过度膨胀的“本我”,而他本人所存在的“超我”,则对于肆意妄为的“本我”的压倒性优势,感到痛苦和挣扎,这形成了一个无比矛盾而具有毁灭性的绿巨人。

虽然布鲁斯·班纳平日里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博士样子,但他的内心始终咆哮着愤怒的绿巨人浩克。如同他在《复仇者联盟》中的一句台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一直很愤怒。”而这样的愤怒正是浩克原始力量的源泉。所以也成为《复仇者联盟2》中浩克被猩红女巫心灵控制的契机。

在理智与本能的拉锯战中,绿巨人常年处于这样愤怒且痛苦的境地。而这样不为人所理解的孤独,也使得他很难真正的把自己视为一个人类。他一直摇摆于自我认知这一环节,对于自我的怀疑和分裂使得绿巨人更加危险。

虽然在《复仇者联盟2》中黑寡妇将和绿巨人发展出一段暧昧,但事实上,鹰眼和黑寡妇在各方面的同步率无疑更高。他们两人并不像其他超级英雄那样拥有异能或者是强大的外设装备,而是在个人技巧的锻炼上几乎达到了人类的巅峰。比起美国队长那样从体能到品格都堪称“完美”的英雄而言,鹰眼和黑寡妇更加接近于“超级特工”而非“超级英雄”。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比之其他人来得更加人性化。除开身体因素,两者共通的黑暗过去也是他们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蜘蛛侠和蝙蝠侠可以称之为是犯罪的受害者,后来走上了维护正义的道路。但是鹰眼和黑寡妇则曾经是“加害者”,“背叛”是悬挂在两人心中的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无论是《复仇者联盟》中黑寡妇被洛基刺痛过的“过去”,还是鹰眼被洛基精神控制后的助纣为虐,要走出这样的自我厌恶得到自我认同和救赎,意味着两人需要付出比旁人更加卓绝的努力。而“自我”则是两人能够战胜黑暗的根本。与其说是为正义而战,不如说是为了自我认同和救赎而战。

作为女性超级英雄,“黑寡妇”的性别特征在影片中却被无限淡化。虽然不时会出现她倚靠女性身份获得一些工作便利的场面,但作为“复联”中的固有成员,她的坚毅和表现战胜了性别本身,让人很难意识到,这个和一众“地球上最出色的男性”工作和战斗的人物是一个异性。而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标准的男女平等的价值观。她从来不是某个人的附庸,或者是“女友”这样的身份。甚至于仅有的被拯救,也是出于伙伴间的互相帮助而不是剧情推动器。所以在《复联2》中,身怀难以言说的黑暗过去,从未对外透露过内心世界的黑寡妇,会对绿巨人而非鹰眼或美队、钢铁侠产生好感。只有处于“本我”暴走状态的绿巨人,可以用最原始且无需防备的状态去接近她闭锁的心灵。

回到“鹰眼”,他选择的武器就体现了他的某种性格。弓箭是已经被现代社会所背离的代表古典精神的武器。执着地选择这样的武器,本身就有一份不因世间改变而坚持“本我”的坚定。他或许不是“复联”中的强者,但是他做到了在自己领域所能达到的极致。

雷神和超人都是“外星人”。他们所共同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和人类的种族矛盾、对新社会环境的适应,以及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和从小在人类社会长大的超人不同,雷神在降临地球后闹了不少笑话。但更大的矛盾在于,固有“神性”与普遍“人性”的不兼容。即便两者均为正义而战,但事实上他们所秉承的正义和“美国队长”的“绝对正义”并非一样的东西。

“超人”维护的世界和平更多的是本身力量的展现,也正因为如此,也有人将之称为“伪善者”。而雷神在对待其弟洛基在地球上犯下的一系列罪行后的处理态度也很鲜明:神域的人必须由神域来进行审判。这何尝不是现在某些治外法权和引渡条例的影射。

无论是超人还是雷神,都始终处于学习成为“人”的道路上。与其说他们秉持的是“超我”意识,不如说因为过度强大的力量,他们更多的处于“本我”这一阶段。只有当真正在强大的力量之外审视自己,定位于“自我”的价值,那才是“神”真正成为人的时候。但目前看来,无论是哪一个,这条道路都依然遥远。

就像超人总有其克星氪元素,雷神也有无法举起锤子的时刻。当“神”身处弱势,人性才会大放光芒。在影片中编剧赋予了超人与雷神家人与爱人,但却又让他们不得不面对分离与失去。人性在这样的痛苦中得到升华,加深了他们对自身的认知。他们始终是生而不同的,所以与这个世界也依然不可避免地有着隔阂。绝对的力量带来的除了崇拜也包括恐惧,而这都是生而为神的两位超级英雄所必然面临的考验。

红女巫和快银的诞生,从某种意义上是将本来倚靠“异物叮咬获得能力”、“异物照射获得能力”和“机甲装备获得能力”这样的科幻性设定,全面推进到魔幻世界的存在。无论是超越一切的速度还是心灵控制的绝大力量,现实世界和魔法世界的不兼容在这两个人身上得到了体现。

他们的能力过于强大且不受限制的结果就是世界的失衡。所以唯一能够制约他们的并不是“反浩克装甲”的力量,而是他们生而为人的微弱人性。人的自我控制与拉扯让他们的力量在某个平衡的刻度上战战兢兢。比起自我价值的认识,红女巫和快银更多的需要来自“超我”的道德约束以及对于自身对世界毁灭性的认知。

而能控制心灵的红女巫自身反而心灵薄弱,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而肉身强横却脾气暴躁缺乏思考的快银,也因为自身缺陷并非不可战胜。这两位超级英雄最终还是加入了“复联”,成为了“人类守护者联盟”的一员,他们性格中的疯狂和绝对力量带来的肆意妄为,最终仍然被“超我”所约束。

红女巫和快银也同样是“童年阴影论”的又一明证。这对姐弟一开始以“破坏者”面目出现和缺乏正确的教育引导是息息相关的。但他们也体现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接受外界的输出影响,最后也可以对自己产生影响。改变是无时无刻的。

虽然在《复仇者联盟2》中还无法见到蜘蛛侠,但是《美国队长3》里这位漫威一哥已经确定登场。作为最受欢迎也较早在影视化道路上获得成功的超级英雄,彼得·帕克大概是最接地气的一个。

他没有富可敌国的身世,也没有英俊无比的容貌,更不是受过特别训练的超级特工。他不过是一个因为被变异蜘蛛咬了一口获得了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而正是这个普通人,在经历了迷茫、痛苦、失去亲人挚友爱人种种之后,最终成长为一个负责任的“凡人的英雄”。他完整地诠释了从“本我”到“超我”到“自我”的历程和转变。“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蜘蛛侠的名言,同样也是所有超级英雄的行为准则。

再没有另外一个超级英雄曾经经历过蜘蛛侠的时代。后9·11时期的美国,因为《蜘蛛侠》三部曲而获得了空前的信心和力量,这是作为一个超级英雄角色对于现实社会所能产生的影响的最正面的回馈之一。人们不由得要问,为什么会是彼得·帕克?恰好是因为他的平凡。他虽然拥有了绝大的力量,但他的生长环境、教育水平乃至于思考模式,仍然和一个普通人并无二致。他在面临难题时做出的选择和犹豫也是一个普通人可能会遇到的。虽然并不是每个普通人都能够身怀异能拯救世界,但是蜘蛛侠向世界展示了一种可能——在拥有相应的力量时,如何运用和控制这样的力量,对于这个社会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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