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上周的欧盟国家首脑峰会之后，欧洲各国政府和市场发出松了口气的长叹。世界末日推迟了，至少会推迟到下届首脑会议。就像过去两年里有很多这般安心的时刻一样，这可能只是个暂时的缓刑。
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似乎并没有坚定不移地执行“铁娘子”撒切尔夫人的名言，“本女士决不掉头。”媒体宣告这结果是德国落败，意大利和西班牙获胜。
“如果”，而且还是个大大的“如果”，欧元区最终成为一个坚实的、可持续的和可信的组织，2012年6月的峰会将会被看作一个阶段性的改变。这是第一次超出预期而不是低于预期的峰会。但必须说，期望是很低的。但近期西班牙已经暂时避免了银行倒闭的大灾难。会上还决定向意大利提供援助。也许本次峰会的最重要的特点之一是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共识，反过来也可能证实了政治领导人之间的团结感相较以前变得坚固，虽然这种团结感依然脆弱、犹豫。
在峰会上最根本而现实的问题是，未来是要一个欧盟，还是需要形形色色国家的集合？欧盟正站在众所周知的岔路上：一个方向是变得更为欧洲，另一个方向是变得不那么欧洲。2012年6月29日的欧洲领导人选择了更为欧洲的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会有更多的整合，更多的联邦制度，更多的监管和控制。“更为欧洲”的道路清楚地预示，将有超越国家之上的管治，以欧盟集体利益为基础，而不是建立在狭隘的国内利益之上的国家主权。尽管德国在峰会上有所谓的“失败”，这条路实则更倾向于德国，柏林已经为之主张了一段时间，这条路将实施更多的纪律和紧缩措施。
然而，对欧元是否有长期可持续性的怀疑，与欧元大厦本身性质有关。过去四年的经验表明，基础是薄弱的，而在薄弱的基础上增加建设只会让大厦更加脆弱。
欧元的故事，与欧洲经济共同体（EEC）的起源故事形成了鲜明对比。欧洲经济共同体是在1950年欧洲煤钢共同体上奠定坚实基础的，那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仅五年。法国和德国发起，其他四个国家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参加，组成欧共体的最初成员国。在随后数年和数十载的过程中，在理想、远见、领导力量和务实的基础之上，欧盟的建立逐步渐进，1992年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最终让欧盟成立。欧共体的房子建在岩石上。当然，也有偶尔的挑战，尤其是苏联集团意外解体和德国统一，但房子站立不倒。房子也越来越大。1950年，欧洲民主国家的数量很少，今天的欧洲是一个巨大的民主空间，涵盖了欧盟和欧盟之外的国家。
在20世纪下半叶，欧盟无疑取得了瞩目的成功，但人们有理由怀疑它是否适应21世纪，是不是可持续的。从2004年公布欧洲宪法的提议上看，欧盟明显迷失了方向。尽管欧洲各国政府施加巨大压力，宪法还是不受欢迎，在法国和荷兰两个欧盟创始成员国的全民公投中被否决。政治领导层在实现更加一体化的欧洲上没能争取民意，他们没有气馁，公布了一个应该可以取得与宪法大致相同效果的条约作为折中方案。在这一点上，欧盟计划脱离了民众，民主赤字成为分歧的主要问题。
欧盟内的治理已经变得错综复杂。取代了宪法的条约需要有一个欧盟主席。现在就存在这个人，然而，很少有欧洲人知道他是谁——比利时人赫尔曼.范龙佩。即便知道，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尤其是自从欧盟委员会主席葡萄牙人若泽.曼努埃尔.巴罗佐还在任上。危机出现时，默克尔和当时的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两人抢了镜头，被称为“默科齐”二重奏。萨科齐连任失败后，默克尔或者单独现身，或者和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政府首脑一起出现，而不论是范龙佩还是巴罗佐，很少出现在人们视线中。因此，问题出现了：谁在管着欧盟？
2004年宪法乱局的主要教训是，这一阶段的的欧洲人想要的不是“更欧洲”，他们慢一些而不是加快的一体化。然而，人民的呼声被忽略了。无论欧洲各国领导人和欧盟官员想做什么，欧洲的主要问题是缺乏普遍的团结感，缺乏一个共同体的所关心事物的真实感觉，缺乏共同的身份感。欧洲有各个球队，但没有一个欧洲队。
说穿了，是不信任。
欧元是非常典型的前后倒置的例子。第一步本应寻求普遍的合法性。最初欧元因为方便而受到欢迎，这种货币让荷兰人撒丁岛度假更加容易，让他们觉得不会在兑换成意大利里尔时受到蒙骗。但是无论欧元的前景如何宏大，这些信息从未传达开来。第二步是为坚实且具有弹性的货币联盟建立必要的政治机构。这是前，而欧元是后。
追溯首脑会议的决定，本质上是要恢复前后顺序。这一点能实现吗？这是一个艰难的主张。也许是可能的，但必须通过强有力的领导和欧盟范围内的普遍支持。这里面是欧元以及欧盟的存在问题的核心。正如没有欧洲社会就没有欧洲的领导地位。我们已经看到，如果不考虑范龙佩和巴罗佐，所有领导人都有自己的国家——法国，意大利，德国，西班牙，爱尔兰等等，他们捍卫各自的国家利益，而缺乏一个共同的欧洲的总体视野。
以当前情况和趋势为基础，欧元似乎难以为继。从这个角度来看，在现实中首脑峰会的成功之处只是推迟了付账单的日子。只有出现强大、有公信力、正当且普遍真诚的欧洲领导层，实施深刻的变革，欧元才能生存。没有其他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