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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合会应对中东剧变的措施及其影响

海合会成立30多年来,逐步加强成员间诸方面的交流合作和地区安全防务。2010年阿拉伯世界陷入动荡以来,海合会通过一系列地区战略性积极措施成功成为当前阿拉伯变局中的桥头堡。剧变中海合会组织得到进一步加强,尽管阿拉伯人民有时对其报以疑惧和敌对态度,但它确实是阿拉伯剧变中唯一有效的组织。[1]此次阿拉伯革命对海合会国家而言挑战与机遇并存,各国政治、经济等各方面均受不同程度影响,使海合会“从海湾伸展到地中海东岸和北非地区,从次区域机制向区域机制转变,成为中东君主制国家和逊尼派国家加强合作、应对地区变局的重要平台。[2]

一、中东剧变中海合会的应对措施

2010年阿拉伯世界陷入动荡以来,海合会成员国均不同程度地受到冲击。沙特、阿曼、约旦、摩洛哥等国均爆发了大规模示威抗议活动。巴林什叶派民众连续走上街头示威游行,提出公平对待什叶派、政府下台、首相由选举产生而非国王任命等要求,海合会安全部队“半岛之盾”进入巴林,协助巴林政府镇压抗议示威。

中东剧变初期海合会远离阿拉伯事务,但其后开始密集的活动,在阿拉伯世界核心国家缺席时发挥地区机制管理作用。当前海合会阿拉伯区域中的相互关系可用“错综交叉”描述,面临风险与挑战,因此海合会积极参与,掌握主动权,树立全局观。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以来,海合会在经历了短暂的犹豫后积极应对革命,从犹豫警惕转为积极支持,沙特作为海合会主要国家在“阿拉伯之春”中影响较大。近年来,卡塔尔积极参与各项地区事务,与沙特进行有限竞争,不仅在阿拉伯地区组织中争当海湾第一代表,还曾试图争取组织的领导权。但自2011年起各国合作一致应对阿拉伯剧变,以巩固自身政权、安抚民众、构建地区安全防御体系。

阿拉伯剧变发生时,就其发生的原因、广度、深度等问题,及为何革命风暴未波及阿拉伯君主国家,尤其是海合会国家等问题,阿拉伯学者分为两派:第一派认为,海合会国家也受到剧变的影响,人民亦有诉求,没有任何一个海合会成员国或社会能够免受剧变的影响,只是剧变波及广度、深度不明显或不同;第二派认为,阿拉伯君主制国家尤其是海湾国家受到剧变的影响就如微风,而非飓风或海啸,其民众诉求则大部分可满足,海湾国家政权及其家族普遍具有合法性,被大部分社会成员接受。海合会各国没有强大的反对党派,也没有旨在颠覆政府的流亡或地下分裂组织。[3]笔者认为,海合会国家由于其强大的财力支持、统治的传统合法性、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国家对政治运动的快速应变等因素,使剧变对其影响限制在小范围内,并未大面积扩散,危及政权。在中东剧变的潮流中海合会各国在各阶段应对危机时采取的措施也不尽相同。

第一阶段:犹豫警惕,避免引火烧身,借他国动荡警示本国国民。海合会对剧变的态度与应对措施随着剧变的深入、变化而改变。第一阶段即突尼斯、埃及发生剧变时,海合会认为其自身远离游行、动荡的乱局,国民拥有良好的生活,统治精英集团与民众关系紧密;同时海合会强调其统治集团的历史合法性,并仰仗西方尤其是美国的支持,因此海合会的态度基本是以观望为主。在突尼斯最先爆发革命时,因其地理位置上与海合会国家相距甚远,海合会态度犹豫不决,政策缺乏显著特点,沙特还允许本·阿里在其境内避难。对于随后的埃及革命,海合会对其关注度已明显高于突尼斯。埃及自阿盟成立以来一直是阿拉伯世界的核心国家,沙特亟待填补埃及自顾不暇时留下的权力真空,且此时海合会也力争避免其成员国受剧变影响,它从这两个政权的失败中吸取教训,做出快速大胆的反应,并通过一系列有效积极的措施动摇了人民革命的意志。另一方面,海合会成员国让国民领略剧变国家的动乱,了解剧变给普通民众带来的损失和痛苦,以加深人民反对革命的意愿。

第二阶段:积极应对,改善民生收买人心,活跃于政治舞台。革命第二阶段,即突尼斯、埃及政权垮台,利比亚陷入内战后,海合会危机意识加强,对内从物质层面改善民生收买人心,给予国民慷慨的福利,增加政府职员工资,为孤儿、流散人员及失业者提供救济,为住房项目投入大量资金,创造就业和受教育机会;对外开始活跃于地区政治舞台。在处理利比亚问题时,因卡扎菲历来特立独行,与海合会国家关系冷淡,尤其是近年来沙特与卡扎菲政权因利比亚阴谋暗杀阿卜杜拉国王而交恶。因此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允许使用军事力量推翻卡扎菲政权的1973号决议时,海合会国家明确支持决议,卡塔尔和阿联酋还联合对利比亚采取了禁飞行动,通过防空和导弹干预加速其政权垮台。[4]在也门问题上,海合会在政府与反对派间调停斡旋,促使萨利赫下台,避免了也门陷入内战。

第三阶段:完善政改,对内镇压,对外援助,加强一体化进程。此阶段中东动荡加剧,海合会国家加紧进行政治层面整改,对部分宪法、伊斯兰沙里亚法进行改革和调整,以体现更大的民众参与性。如科威特经选举组建新内阁,阿曼宣布通过选举产生立法机关,约旦国王解除首相里法伊职务并任命新政府,沙特国王做出经济方面的让步,并批准妇女在未来2015年的舒拉议会和市政府选举中投票,巴林释放部分政治犯并解散内阁,摩洛哥国王准许公投进行宪法改革,并作出政治让步。这些措施促进了海合会国家的政治现代化。海合会为实现其目标而采取的步骤原本是为维护组织的自身安全、防止政权更迭,是权衡之后的理智选择,而不是从道德价值的角度或民主改革的角度出发。如海合会安全部队“半岛之盾”协助巴林政府镇压抗议示威,以保障不使骚乱转化为推翻政权的革命,阻止什叶派在海湾国家挑战逊尼派。在叙利亚问题上,因其复杂的地缘政治、内部宗派斗争和外部力量博弈,海合会对叙利亚问题仍在有效支持和无效援助间犹豫不决。有效支持体现在政治、外交、媒体、人道主义方面;无效援助体现在对于改变政权与反对派力量对比上迟迟未能给予军事或具体援助。[5]海合会国家最担心的是阿拉伯革命浪潮蔓延到自身,但叙利亚内战的爆发为这些国家政权提供了宝贵的时间挽救自身政权,重新调整、制定战略政策。这些国家对阿萨德政权并无同情。同时,萨拉菲派在叙利亚的崛起更是将叙利亚的冲突转化为教派冲突,一方为萨拉菲派和逊尼派,另一方为阿拉维派和什叶派。萨拉菲派在海合会国家拥有巨大的势力,后者通过支持叙利亚革命保护叙利亚逊尼派穆斯林,与以伊朗为首的什叶派联盟抗衡。海合会国家的萨拉菲派穆斯林作为独立力量为叙利亚革命提供了资金媒体援助,并派遣志愿者,导致叙利亚革命派内部力量对比发生变化,萨拉菲派力量崛起。就外部力量博弈而言,叙利亚问题已演变为海合会与伊朗以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与俄罗斯的较量。海合会国家对叙利亚革命的支持仍然谨慎,这种犹豫不定和有限支持客观上延缓了叙政权被推翻的形势,使内战拖延至今。随着萨拉菲派和“基地”组织的介入,叙利亚局势更趋复杂,成为各方力量博弈的演练场,未来叙利亚内战将加剧逊尼派和什叶派的矛盾,可能出现新的派别“圣战派”,其部分精英与叙利亚的什叶派、逊尼派圣战者合作,海合会是逊尼派的支柱,伊朗是什叶派的支柱,叙利亚可能将成为延续数年的战场,多种力量和因素将介入,在伊朗、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真主党、逊尼派圣战组织、萨拉菲派等力量之间爆发更严重的地缘政治冲突。

二、中东剧变中海合会的目标

海合会成员国自剧变伊始就确立“攘外安内”的战略目标,制定相应政策,以期稳固政权,代替埃及,在阿拉伯世界成为核心国家,其目标具体如下:

第一,代替目标。中东剧变中海合会的积极措施归因于其觉察到1月25日革命后埃及地区作用的倒退,预计开罗将在一段时期内专注于内部事务,因此海合会觊觎填补埃及临时离场后的安全和政治真空,取代埃及在阿拉伯世界的中心地位。海合会成员国尤其是沙特,对埃及1952年7月23日革命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对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影响耿耿于怀,阿拉伯世界被划分为共和制激进派国家和君主制保守派国家,两派直接在也门拉开阵营。而此次埃及革命也将产生持续数年的后续影响,埃及在革命后将延续一段时间的动荡,叙利亚陷入内战,无暇他顾,中东北非地区再无核心力量,这为海合会代替埃及创造了机会。同时,美国鼓励阿拉伯革命,对巴林游行示威态度模糊,海合会可能会因一些动荡因素而疏远与美国的盟友关系,拥有更多独立主权和话语权。

第二,存在目标。提高海合会在中东地区的区域地位成为各成员国的共同努力目标,各国通过构筑共同防御圈将海合会包围,保障其国防和安全,使各国政权免于倒台。同时海合会成员国竞相制定了灵活政策,而其他阿拉伯国家则竞相打击人民革命,未能发挥主动性,屡次错失机会。海合会则支持国际干预利比亚的决议,在也门实施高效平衡政策,半岛之盾出兵巴林,将约旦和摩洛哥吸收为海合会成员,这一系列有效措施对内加强施政能力和安全防务,巩固政权,对外提升影响力,加强地区存在。

第三,愚民目标。海湾国家在当前阿拉伯形势中的积极对策归因于其想赢得海湾民众的民心,将革命扼杀在萌芽中。海合会各国采取一系列大胆的对外、对内措施,在国内瓦解革命力量,消耗人民的革命意志,使各成员国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如沙特便通过广施钱财、改善民生实现其自保目的,君主制阿拉伯石油输出国王室与公民之间达成了契约,王室向公民提供高福利,公民则以放弃政治权利作为交换。[6]此外,在海湾国家国民再次聚焦于内部问题前,海合会已将行动扩大至外部范围,使国民丧失了思考国内形势的能力,为国家再次调整战略政策、维护稳定赢得了时间。

海合会的所有活动都围绕保护机构安全这个目标进行。尽管战术,政策不同,但战略目标统一,作用于每个周边区域组织,从强大的压力中受益,它不仅为实现安全目标,还觊觎提高区域地位,充当阿拉伯世界的领头羊。

三、海合会应对措施的政治经济影响

此次剧变改变了中东地缘政治格局,危及中东地区与阿拉伯国家的稳定,打破了地区平衡,给普通民众造成巨大损失。海合会国家为维护君主制政权实施改革,采取相应措施应对危机,对各国政治、经济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政治影响。首先,海合会国家实施政改,促进了海湾君主制国家政治现代化。此次中东剧变实则为一场宪政危机,无论是民主制国家还是共和制国家都面临着政权合法性问题,也是现代化过程中过渡型国家难以避免的问题,正如亨廷顿所言:“现代性孕育着稳定,而现代化过程却滋生着动乱。”[7]海合会国家政权因传统君主制的性质被亨廷顿形象地描述为“国王的困境”,传统权威受到现代权威的挑战。这些国家的君主绝非统而不治,各国总理首相更多的是对国王君主负责,而非对国会负责,各种立法、司法、执法机构只是国王的统治工具。海合会8个成员国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传统君主制国家,君主权力绝对凌驾于议会、国会之上,君主权威大于现代权威,包括科威特、卡塔尔、巴林、阿曼、约旦,沙特更特殊,没有国会,只有国王任命组成的咨询会议:第二类为君主和军队、国会、政党互相制约,如摩洛哥;第三类为联邦制,如阿联酋。

海合会国家为维护政权稳定采取的措施可分为三类:第一,镇压,约旦民众游行示威后遭到镇压,“半岛之盾”开入巴林也是为协助巴林政府镇压抗议示威。这种“堵”的措施只会激化矛盾或暂时压制人们的愤怒反抗情绪,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第二,改革和政策创制,此措施与镇压相比更文明有效。国内民心不稳是海合会国家面对的最大威胁。互联网时代信息发达,事件传导性强,国民容易被外界影响。迫于外界媒体压力和国内反抗浪潮的扩大,统治者不得不改变策略,政治方面对部分宪法、伊斯兰沙里亚教法进行改革和调整,提高国民福利待遇,改善民生,加大教育、医疗、住房投资,收买人心。改革事实上削弱了国王的权力,降低了君主的统治合法性,使绝对君主制向现代政治制度过渡。但改革和镇压治标不治本,都是集权和不能扩大政治参与的表现,其结果自然是反叛或革命[8];第三,扩大政治参与,科威特通过选举组建新内阁,阿曼通过选举产生立法机关,约旦国王任命新政府,沙特国王允许妇女在未来的舒拉议会和市政府选举中投票,巴林释放部分政治犯并解散内阁,摩洛哥国王准许公投进行宪法改革。这些措施事实上使各国传统君主制政体向现代政体迈进,提高了社会民主化程度。

其次,海合会国家未来将延续或扩大政治改革,部分国家将探索君主制的存废。阿曼苏丹国的政治改革已经反证了亨廷顿关于“国王的困境”的命题,任何改革都将为要求实施进一步变革铺平道路,这种变革最终将导致改革的实施者——国王的命运走向未知,阿曼实施真正的政治改革,将实现和谐与稳定。约旦改革也较为成功,国王通过任命新政府、公民对话、扩大政治参与,将约旦河东岸的传统部落势力与西岸的巴勒斯坦裔约旦人成功地团结起来,实现政治稳定。但整体而言,“现存的传统君主制前景是黯淡的”,“未来对大多数亲政君主制来说也许更为可能的变化形式是卡塞姆(Kassim)式政变”[9],既废除了君主又废除了君主制,但短期内却没有产生合法的新原则和新制度。

(二)经济影响。剧变以来,大部分阿拉伯国家经济衰退,出口减少,流动财务状况恶化,本国和外国投资下降,通货膨胀严重。但海合会成员国采取灵活、有效的应对措施避免了民众政治诉求引起的经济衰退,用雄厚的财力满足了民众需求,因此海湾国家民众极少挑战统治者的传统合法性。海合会成员国大多为石油地租型国家(oil rentier states)和准地租型国家(semi-rentier states),其经济类型为分配型[10],在中短期内,石油市场而非政治运动仍是影响海湾地区经济增长率的决定性因素。“阿拉伯观察”(Arabia Monitor)对中东和北非地区2011年第三季度前景分析报告指出,“阿拉伯之春”对海合会的影响很大程度上被原油价格上涨冲淡。油价上涨将使他们继续实施扩张型财政政策。“阿拉伯观察”的创始人及首席执行官佛罗伦萨·埃迪(Florence Eid)博士补充道:“尽管市场环境残酷,并经受着社会动荡的考验,该地区牢牢将自己定位为一个不断成长的新兴市场。”[11]CFA权威金融分析人士、阿联酋CFA金融分析人士雅古布·纳西巴(Yaguub Nasiba)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几乎一半问卷调查参与者认为“阿拉伯之春”的负面经济影响将在未来五年内延续,并将蔓延至这一地区大部分国家。他还认为沙特、阿联酋、卡塔尔将在2013年实现最大的发展。[12]

剧变中海合会各成员国的应对措施对经济的影响体现为:

第一,财力支出、经济援助增加。为避免政治运动传导到海合会国家,各成员国投入大量直接费用,增加员工工资,发放失业补偿、现金补贴,提供更多的住房,增加学校医院;海合会各国还为阿拉伯兄弟国家提供直接或间接的援助。这些支出对海合会各国的经济状况产生了消极影响,将使政府推迟重新审订其国内石油、天然气、水、电价格,增加消费率,延续当前价格扭曲状态。

第二,对海合会的投资造成损失。全世界尤其是美国、欧洲2013年仍陷入金融危机,美国、欧洲经济增长率降低,失业率上升,银行状况不良,投资收益差。在此情况下,海合会国家的投资者认为阿拉伯国家的政治动乱可以为其创造投资机会,但不断恶化的政治、安全形势却令其失望。此外,一组“阿拉伯之春”中发生动乱国家的经济数据显示,动乱国家经济增长率从2010年的4.2%降低到2011年的2.2%,发生革命和抗议浪潮的国家2011年经济增长率低于10年(2000-2010年)内平均增长水平[13]。发生动荡的国家货币汇率大幅波动,投资收益(包括外国投资)减少,海湾国家投资额也将相应减少。

第三,动乱中石油市场仍是影响经济增长率的主要因素,海合会机遇与挑战并存。与政治运动对海合会国家经济产生的负面影响相比,对其影响最大的仍是石油市场的变化。此次中东剧变已导致石油价格上涨,由此增加了海合会成员国货币收入。但海合会须提供满足世界经济市场需求的石油和天然气,在任何情况下都应保持充足的石油产量,这对海合会国家产生新的经济压力,它必须投入更多资金,增加维护油田、运输设备、输油管、存储、港口、提炼等的成本费用才能保证石油产量。此外,由于海合会在中东剧变中的内外施财行为,产油国制订石油目标价格时更缺乏灵活性。此次危机也将对世界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继而影响未来石油订单,减少海合会国家未来收入,石油价格上升将使页岩更具吸引力和竞争力,反而减少石油需求。同时,由于主权债务危机、银行系统震荡导致世界金融危机加剧,经济形势衰退,一些欧洲国家及美国遭遇了金融危机,缩减开支,减少对阿拉伯国家援助支持。在此背景下,美国期待2020年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产油国,不再受中东石油的影响,在2030年前结束对中东石油的需求[14],这对海合会而言可谓机遇与挑战并存。由于通过其他途径生产石油、天然气的预期增长,当前没有任何机构保证全世界对石油、天然气的需求收益可满足已投资的成本。因此,海合会在评估当前需求量时应将此考虑在内,也应考虑到未来石油需求放缓,石油价格下降等因素。

第四,从经济增长率、通货膨胀、公共财政、活期账户存款等经济指数衡量,海合会成员国经济所受负面影响有限。首先是经济增长率:海合会国家2000~2006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平均值为5.7%,2007年至2010年仍然维持在这一比率(2009年除外,因受世界金融危机影响,经济增长率为-0.2%),但2011年该比率发生跳跃式变化(该年为阿拉伯剧变的第一年),2012年又恢复到平均水平,2013年受石油需求减少的影响小于平均水平。但巴林是个例外,其经济增长率在2011~2013年间减少了大约一半。[15]其次是通货膨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评估海湾国家2000~2006年平均消费价格上涨约1.6%,随后两年随着原材料价格上涨而暴增,但2009~2010年间农产品平均价格降低到3.1%,2011年~2013年阿拉伯剧变期间,保持了同样比率。尽管海合会国家的外汇储备、国有银行增加,银行的货币供应和贷款上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4年的比率也将保持在这个水平。由此可见,海合会成员国在阿拉伯剧变中有效抑制了通货膨胀。再次是公共财政:海合会成员国2000至2006年国内生产总值平均财政盈余为7.4%,2007至2008年间几乎翻倍,但2009年受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为财政赤字,这一影响也体现在石油市场中。2010年财政盈余为2.5%,2011年尽管海合会成员国给予民众大量补贴,对其他阿拉伯国家进行经济支援,这一数字仍跳跃到13%[16]。但巴林除外,该国在近5年来几乎处于财政赤字状态,2011年财政赤字最高达到-10.1%,2012年为-8.8%[17]。由此可见石油仍然是公共财政的决定性因素,而非政治运动。最后是活期账户存款:所有海合会成员国2000至2006年间的平均活期账户存款率为5.4%,2007至2008年剧增,但2009年受世界金融危机影响锐减,之后自2010年至2013年,活期账户存款随石油市场状况急剧改善而增加,由此证明“阿拉伯之春”未对所有海湾产油国的收支平衡造成影响。

第五,海合会国家对革命国家经济援助将会延续。海合会国家自两伊战争以来就主导阿拉伯国家经济,此次中东剧变后,这种主导愿望加强了。此前在利雅得召开的阿拉伯经济峰会证实了此论。[18]发生动荡的阿拉伯国家面临着严峻的经济挑战,急需包括海合会在内的来自各方的财政支持,但无论是外国或动荡国家的私有企业并未做好在这些国家投资的准备,而是蓄积力量观望,待明确新政府的政策后再确定投资对象。因此这些国家的经济将依赖当前的过渡政府,而这些政府每年需要50~100亿美元的国际、区域性资金投入,因此,海合会在上述情况下将面临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但实施援助和投资后这些国家经济状况是否会改善仍不确定,海合会国家的援助何时才可终止也不明确。

第六,海合会国家实施经济改革,改善经济,加速经济一体化和自贸区建设。根据在利雅得召开的阿拉伯经济峰会议题,海合会国家将鼓励、支持阿拉伯经济机构、基金会、大公司投资和融资,积极倡导修订经济协定,建立自由贸易区,制定新的协议保护、鼓励投资,并设立国有基金会在其他阿拉伯国家融资,开发项目,促进阿拉伯经济发展,加速建成阿拉伯自由贸易区,逐渐向欧盟过渡,完善公路、铁路、海路、电网、通讯、燃料运输线路[19];加强阿拉伯国家间贸易,在2015年前实现千年发展目标,2020年前将失业率降低一半,实施教育改革,改善医疗卫生状况。[20]上述举措将加快海合会经济一体化进程,有利于整合地区资源优势,走集约式可持续发展道路;海湾地区自由的劳动力和资本将成为促进投资的辅助因素,有利于形成统一的资本货币市场,中东和北非市场的发展和持续繁荣将为该地区的投资者增加信心。但这种发展需要政治稳定,社会具有更大的透明度和公平,改善公司运营机制,适应国际形势,提高投资者文化,遵循更完善的贸易规则。

四、余论

此次中东剧变无论对阿拉伯革命国家还是非革命国家都是严峻的考验,促使各国思考转型路线。海合会国家仍将抵制、防止剧变发生,并与剧变国家接触。未来海合会与剧变国家发展路线可能有三种模式:一是积极发展。如埃及、突尼斯模式,这将对海合会产生压力。但此模式目前为止尚未实现,上述两个国家都进入复杂的内部力量博弈阶段,且会延续数年。海合会将继续发挥地区机制作用;二是失败动荡。剧变国家回到剧变前的局势,军人干政,走向武力夺取政权。这一轨道形成了阿拉伯国家间关系的惯常模式,军队和安全机构将成为最大、最稳固的势力,有强烈的动机从政治体系的输入面去填补制度的真空。[21]在此情况下,无论是继续革命、动荡,还是实现军队与国民的合作,海合会都将在阿拉伯过渡政权中发挥重要作用;三是进退不得。叙利亚动乱的未来及海合会对剧变的立场构成了海合会成员国与剧变国家关系的新模式,叙利亚将成为中东剧变中的焦点,延续至今的剧变使海合会政策失去效力。但无论革命是否成功、政权是否颠覆,海合会都希望在阿拉伯政治中发挥实际有效的作用,在剧变国家重建中承担新的责任。自60多年前开始的阿拉伯经济合作实现一体化和相互依存道路依然漫长,改革不会一蹴而就,海合会国家仍需继续修正其经济政策,改善经济,使国民受益。当前从海合会国家能源及其他服务补贴的价格扭曲中获益的人仍是那些高收入的少数阶层,未来国家应重新审视当前燃料、水、电等其他方面的补贴政策,将这些补贴真正给予需要它的国民。

注释:

[1]木阿塔兹·萨拉姆:《上升:海湾合作委员会作用的延伸》,http://www.siyassa.org.eg/NewsContent/3/111/1782.

[2]高祖贵:《中东地区格局新变化分析》,载《和平与发展》,2011年第5期,第62页。

[3]阿卜杜拉·沙伊基:《海合会国家与阿拉伯之春革命》,http://www.al-watan.com/viewnews.aspx?n=E6B9C4A2-0E79-4800-8833-273C7F436595&d=20131123&writer=0。

[4][埃及]穆斯塔法·阿拉维:《犹豫不决的影响:海合会国家对阿拉伯之春政策的国际背景》,载《国际政治》,2013年4月第192期,第96页。

[5][巴勒斯坦]哈立德·哈鲁布:《谨慎的考量:影响海合会对叙利亚革命支持的决定因素》,载《国际政治》,2013年4月第192期,第88页。

[6]丁隆:《阿拉伯君主制政权相对稳定的原因》,载《现代国际关系》,2013年第5期,第36-44页。

[7][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1页。

[8][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55页。

[9][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55-156页。

[10]丁隆:《阿拉伯君主制政权相对稳定的原因》,载《现代国际关系》,2013年第5期,第36-44页。

(11)阿拉伯观察网:《海湾合作委员会在阿拉伯之春效应中的收获》,2011-07-24,http://arabiaholding.com/arabiamonitor/index.php/zh/media-coverage-ch/236-gcc-gains-from-arab-spring-effect-ch。

(12)观点网:《随着阿拉伯之春影响的继续海合会将主导复苏》,2013-03-20,http://www.alrai.com/article/574846.html。

(13)《也门经济面临停止增长威胁》,2011-10-20,http://alshorfa.com/ar/articles/meii/features/main/2011/10/20/feature-02。

(14)[埃及]穆斯塔法·阿拉维:《犹豫不决的影响:海合会国家对阿拉伯之春政策的国际背景》,《国际政治》2013年4月第192期,第98页。

(15)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巴林2011年经济增长2.2%》,2012-03-26,

http://www.mofcom.gov.cn/aarticle/i/jyjl/k/201203/20120308035993.html。

(16)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阿拉伯之春刺激海合会大风增加财政支出》,2012-01-13,http://www.mofcom.gov.cn/aarticle/j/jyjl/k/201201/20120107926152.html。

(17)《巴林面临巨大财政赤字,沙特意欲对其援助》,http://www.jurnaljazira.com/news.php?action=view&id=57l。

(18)半岛网:《解读第三届阿拉伯经济首脑会议》,2013-01-25,

http://www.aljazeera.net/ebusiness/pages/d0c3ee84-87ee-4375-aad5-7317556e7997。

(19)半岛网:《解读第三届阿拉伯经济首脑会议》,2013-01-25,http://www.aljazeera.net/ebusiness/pages/d0c3ee84-87ee-4375-aad5-7317556e7997。

(20)阿拉伯青年峰会网:《2013年阿拉伯社会经济发展峰会青年论坛》,2013-01-8:

http://www.youtharabsummit.org/2013/index.php。

(21)[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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