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可以归结为两种：“精打细算”的制裁旨在限制某些具体人和组织的行动。“粗放”的制裁则是在金融、能源和国防等领域限制俄罗斯的国际贸易和借贷。
历史上，经济制裁的支持者声称，这一手段有两个明显优势。其一，见效快；其二，避免刀兵相见带来的人员伤亡。但是，现代战争和经济制裁的历史却表明，这有些“想当然”。
经济制裁所能取得的效果往往比预期的要差，而且见效很慢。首先，经济体制非常复杂，等待制裁传导至表面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其次，针对“经济必需品”（例如石油）所展开的制裁，往往会迫使被制裁国积极寻求替代品，而且事实证明这并不难。第三，一旦被制裁国公民认为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就会和政府同仇敌忾。
我们不能就此认为经济制裁一无是处，但必须承认制裁绝不是立竿见影。长期来看，制裁对一个国家的经济是有影响的，但这种影响必须与武力制裁相结合，才能发挥它的效用。
那么，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是如何运作的呢？西方的目的很简单，通过卡住俄罗斯的经济命脉迫使普京就范。从机制上，西方看准了俄罗斯对能源出口的依赖。能源带来的财政收入不仅仅被用来换取海外对俄罗斯的支持；莫斯科同样需要这笔资金来推动庞大而且腐败的国家机器。因此，经济制裁的目标就是切断莫斯科的经济来源，从而让依靠政府能源财政的人丧失特权。这一样来，西方就可以从内外两个方面孤立普京。
但事实上，产出下降而且通货膨胀上升并不全是经济制裁的功劳。外界丧失对卢布的信心以及能源价格下跌是同样不容忽视的两大重要因素。这些因素彼此互相关联，但又有各自不同的运行机制。
在克里米亚危机之前，俄罗斯的公司大概背负有6500亿美元的短期低息债务。外界对俄罗斯的物权保护现状存有戒心，因此不愿轻易放出长期贷款。如此一来，俄罗斯公司就必须通过经常性借贷确保流动性。制裁开始之后，俄罗斯公司无法从海外获得贷款，只好向国内银行伸手。
随着外界对俄罗斯经济的信心一步步崩溃，资本大量出逃。相比去年，卢布价值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背负外币债务的私人公司和个人债务量飙升，客观上造成俄罗斯银行更难出手救市。
从去年至今，油价跌去近一半，让俄罗斯的能源财政大受打击。
综合卢布贬值和油价下跌，俄罗斯的经济前景十分惨淡。风雨飘摇之际，经济制裁又进一步束缚了莫斯科满足其支持者需求的能力。从社会科学的角度来说，莫斯科应该如何回应这“三座大山”，将会是一个我们学习制裁运行机制的契机。普京的政策考量，可以比照两届前苏联政府应对类似困境的经验。
同样面对油价下跌，戈尔巴乔夫的做法是在本土和海外去军事化以及采取更为宽松的政策。而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斯大林面对大萧条时采取了不计代价动员国内生产的方法，但其结局是悲剧性的，大饥荒导致上百万人死亡（其中相当一部分在乌克兰）。那么，今天普京是会像戈尔巴乔夫一样放松他的铁腕，还是会响斯大林一样勒紧裤腰带呢？
从克里米亚问题爆发前后普京的表态来看，克林姆林宫似乎更趋向于讨论采取“国内动员”方式的可能性。外交领域，俄罗斯的架势也越发咄咄逼人。从这两方面来看，普京先生似乎不是一个“会在压力下屈服的人”。
对于经济制裁而言，成功与否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被制裁国是否最终就范。如果普京决定一意孤行，那么经济制裁显然没有达到效果。由此我们或许可以推断，如果经济压力持续增加，普京可能会选择破罐破摔；倘若他被旁人所取代，没有人有能力保证他的继任者不会是一个更恐怖的独裁者，毕竟，俄罗斯并不缺少这类“人才储备”。
因此，本文所得出的结论可能并不讨喜。虽然与普京在战场上短兵相接绝不是上上之选，但经济制裁也并非万全之策，因为缺少时间要素这一重要考量。长远来看，如果西方继续发挥自己的经济优势制裁莫斯科，普京很有可能被迫选择自己的优势（武力）来冲破困境。但经济制裁见效缓慢，武力解决却干脆利落，谁胜谁负几乎一目了然。
如果西方单纯依赖经济制裁而忽略武力的价值，将给普京以时机迅速在战场上扭转颓势，届时思考一切策略的环境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也就是说，西方如果期待经济制裁发挥预期的效果，就决不能忽略在正面战场上加强乌克兰防御能力的意义。
注：
本文为瞭望智库摘编自美国胡佛战争革命与和平研究所网站报告“Russia Under Sanctions: It""""s Not Working”，原文发表时间为2015年2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