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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铁毅:揭示美日韩海洋行政体制中的隐性要素

本文所称的海洋管理体制与海洋执法体制应当是指,行使国家管理职能的有关国家机关在管理海洋事务过程中,进行专业、行业管理的部门体系,进行执法活动的执法队伍体系以及与这两种体系结合在一起的战略、规划、法律、措施、机制、意志、信仰、文化等,是统一与分散结合,静止与运动结合,物质与意识结合,国内与国外结合,基层民众与高层精英结合的系统的整体。鉴于目前我国学术界没有海洋行政体制的界定,为研究方便,本文语境中的“系统的整体”即是海洋行政体制。

一、美日韩海洋管理部门及其执法队伍介绍

美国海洋管理主要由国土安全部、运输部、商务部、内政部、环境保护局、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联邦海事委员会7个部委负责。

日本海洋管理主要由国土交通省、农林水产省、法务省、财务省、文部科学省、经济产业省、环境省、外务省8个部门负责。

韩国海洋管理主要由海洋水产部、未来创造科学部、企划财政部、法务部、文化体育观光部、环境部、知识经济部7个部门负责。

美日韩在涉海事务的管理上,不仅存在着各涉海管理部门之间的横向关系,同时还存在着中央和地方政府之间的纵向关系,并注重统筹协调,建立了相应的协调机制。

美国海洋执法主要由海岸警备队、海关与边境保护局、移民与海关执行局、国家海洋渔业局4支执法队伍负责。海岸警备队、海关与边境保护局、移民与海关执行局隶属于国土安全部;国家海洋渔业局隶属于商务部下设的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

日本海洋执法主要由海上保安厅、运输安全委员会、海难审判所、地方运输局、水产厅、出入境管理局、海关7支执法队伍负责。海上保安厅、运输安全委员会、海难审判所、地方运输局隶属于国土交通省;水产厅隶属于农林水产省;出入境管理局隶属于法务省;海关隶属于财务省关税局。

韩国海洋执法主要由海洋警察厅、中央海难安全审判院、地方海洋港湾厅、渔业指导事务所、关税厅、出入境管理事务所6支执法队伍负责。海洋警察厅、中央海难安全审判院、地方海洋港湾厅以及渔业指导事务所隶属于海洋水产部;关税厅隶属于企划财务部;出入境管理事务所隶属于法务部。2014年4月16日,韩国“岁月”号客轮发生事故,2014年5月19日,韩国总统朴槿惠在发表“国民谈话”时宣布解散在事故中救援不力的海洋警察厅。到本文2014年11月9日截稿时,韩国解散海洋警察厅的工作尚无下文,韩国海洋警察仍然在海上进行执法工作,所以本文还将海洋警察厅列于此处。

美日韩均同时存在专业执法和综合执法两种模式的执法队伍,专业执法模式执法队伍的数量多于综合执法模式执法队伍的数量,专业执法模式执法队伍的质量低于综合执法模式执法队伍的质量,综合执法模式执法队伍主要是被国家赋予了涉及主权、管辖权维护方面的职责,有选择地吸纳部分专业执法方面的职责,且要与相关专业部门进行必要的协调配合,高度整合政府的海上执法人员、装备、技术等资源,建立强大的海上执法力量,尽管如此,这些国家也不是只有一支海上执法队伍,而且海上执法队伍之间也建立相应的协调机制。

二、海洋战略、政策、立法与海洋力量的实际加强交织在一起

综观世界各国海洋管理的历史,海洋的战略地位沿着航运安全、环境安全、国家安全的方向发展变迁,海洋战略地位的变化,直接影响到各国涉海管理部门与执法队伍的设置,当然,涉海事务的领域广泛、功能复杂、专业突出等特点也是影响部门与队伍设置的重要因素。

例如,1953年,美国制定了《外大陆架土地法》和《水下土地法》,1961年8月,联邦海事委员会成立;1966年,运输部成立;1967年,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成立;1970年,环境保护局成立,其职责是保护美国环境,包括海样环境保护,同年,在商务部下设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1972年制定《联邦水污染控制法》、《海岸带管理法》,从联邦到地方都设立了海岸带管理机构,实现了海岸带综合管理;1982年,内政部下设的矿产管理局成立。

美国1990年制定《油污染法》,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制定了一系列海洋发展战略规划,加紧实施《海洋行动计划》和《海军21世纪海上战略》,维护其世界领导地位。

2002年制定《国土安全法》,并依据该法成立了国土安全部,2003年,海岸警备队移属国土安全部,同年,海关总署改组为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由财政部划归国土安全部。至此,美国海上交通、海上安全、海关、边境保护等涉海管理职能统一划归国土安全部,说明了美国对国土安全的重视。2004年,美国出台《21世纪海洋蓝图》及《美国海洋行动计划》。

2007年,美国海军、陆战队和海岸警备队联合制定和颁布了新的战略,即《21世纪海上力量合作战略》,该战略确定了6项核心能力:1.前沿存在;2.威慑;3.海上控制;4.力量投送;5.海上安全;6.人道主义援助和灾害救援。

日本推行“海洋立国”战略,多次修改《海上保安厅法》,2004年,发布第一部海洋白皮书,2007年出台《海洋基本法》,2008年制定《海洋基本计划》,并建立了由首相直接负责,政界、学界和经济界共同参与的“综合海洋政策本部”机制,力图打造一个海洋大国。

韩国出台了《韩国21世纪海洋》国家战略等,通过《政府组织法》、《海洋环境管理法》、《水难救护法》等法律,确立海洋警察厅在海上搜救与污染应急等方面的总指挥地位,并通过一系列国家计划明确了海洋警察厅与其他部门的协作关系。韩国海洋警察厅自成立时起,先后隶属内务部、工商部,重回内务部,划归海洋水产部,划归国土海洋部,重回海洋水产部。

其他各国纷纷调整乃至推出新的海洋战略,不同程度地加强了海洋管理和执法,海洋战略和国家战略紧紧结合在一起,海洋战略是国家战略的一部分,并且占有主导地位。

三、在海洋专业人才培养教育之外,重视海洋基础教育与全民教育

各主要海洋国家几乎都在不产生直接经济效益的海洋教育方面增加投入,重视对政府人员和公众的海洋教育工作,加强培养各种海洋人才,强化公众海洋意识,利用各种媒介进行普及宣传,并从儿童抓起。例如,美国提出在海洋政策和海洋管理中要重视服务人员的职位原则,主要强调加强海洋教育,提高公众海洋意识,培养各种海洋人才等,在此基础上,实行综合性海洋政策,实现海洋综合管理,保障海洋可持续利用。《21世纪海洋蓝图》中提出,强化国民海洋意识,建立协作的海洋教育网,协调海洋教育;把研究和教育结合起来,在中小学教育中增加海洋教育,加强对高等教育和未来海洋工作力量的投资,满足未来对海洋队伍的需要;对所有美国人进行终身海洋教育。[2]

2005年11月15日,日本经团联发表《关于推进海洋开发的重要课题》政策意见书,提出“切实加强大陆架调查”、“防止、减少自然灾害以及对海洋的污染和破坏”、“开发海洋资源”、“整备推进海洋开发体制”等四点建议,并呼吁在海洋开发中“产学官”即产业界、学界和政府应该联合起来,在小学、初中、高中开设海洋教育课,以提高国民对海洋问题的理解与关心。[3]日本小学教科书中写道:“我们没有土地和资源,只有阳光、空气和海洋。”[4]

1996年8月,韩国政府成立了海洋水产部,制定了韩国21世纪海洋战略规划,其中涉及加强各个层次的海洋教育、开拓海洋科学培训渠道、在公民中开展持久的新海洋观教育等内容。[5]韩国从向幼儿园提供海洋玩具开始,小学、中学逐步增加海洋教学内容,到大学开设海洋专业,海洋意识教育逐步深入,形成了一个系统的海洋观培养体系。[6]

四、走全民管海的道路

鼓励各种社会力量广泛参与海洋管理,是国际上广泛采用的做法。

美国海岸警卫队从1790年只有10艘小帆船的船队发展为如今拥有现代化船只与飞机的部队,发展十分惊人,美国历次重大战争都有海岸警卫队队员的身影,这让海岸警卫队人员引以为豪。海岸警备队一直维持战时和非常时期能执行特殊任务的体制,总司令部设在华盛顿,分设太平洋、大西洋两个司令部,下辖10个管区、在美国沿岸设立了41个基地、191个救助站,拥有各类船艇2000余艘,飞机200余架,海岸警卫队现有约38000名现役军人,约8000名预备役人员,6000多名民用职员,约30000名全部由志愿者组成的辅助海岸警卫队,有6000余条船艇和300余个飞行器。

广泛利用民间力量也是日本海上搜救体制的一个特点,日本沿海民间较早的组织“日本水难救济会”总部设在东京,在沿海道、府、县设有24 个分部,分部再下设295个救助所和115个分所。日本水难救济会拥有19000多名救助人员,海上保安厅将其视为海难应急体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进行指导、协助,[7] 1988年4月,海上保安厅又成立一个由8600名成员、37个分支机构组成的“日本海上保安厅朋友”,还动员中老年妇女组成生命守护妇女,对压力过重的人群——渔民提供帮助。

2004年,韩国海洋警察厅实施《外国渔船非法作业举报要经》,奖励举报者2000万-3000万韩元(相当于人民币16万-24万元,按照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汇率),效果非常明显。韩国渔民举报后,海警进行调查、追捕,并对举报和协助的渔民进行奖励。韩国海洋警察厅2008年10月12日公布的资料显示,从2004年到2007年4年间,韩国海警共计扣留2037艘非法作业的中国渔船。此期间被捕的中国船员达 20896人,仅保释金就交了213.55亿韩元。

五、海岸警备队不仅是执法队伍,而且是社会教育机构、公益机构

美国2010年5月发行的《海岸警备队民事权利手册》第三章是《施行扶持平等就业机制的项目》,其规定两节内容,第一节是扶持方案。包括:一、平等就业、平等机会的扶持项目;二、特别重要项目;三、教育计划的参与;四、奖励程序;五、民权指令表;六、平权防御管理机构组织作风调查体系;七、机会均等项目复审与评定;第二节是民权意识培训。

在第一节中,该手册说明:“本节所述政策是为了让海岸警备队实施的全民参与的教育计划符合第5112总统令以及《1990年国家与社区服务法》规定要求。”第5112号总统令在教育计划中建立了全国性伙伴关系。该总统令要求每个行政部门都要与当地的学校建立伙伴关系,建议项目机构的成员包括那些自愿加入到此教育计划的志愿者,进行实地考察,举办客座演讲,参与课堂讨论。《1990年国家与社区服务法》要求各个联邦机构都需要制定并实施一套全面的计划,鼓励职员到小学、中学中去参与教育计划。

海岸警备队的教育参与计划不仅要求所有的海岸警备队现役、预备役军人必须直接参与教育项目,而且鼓励所有海岸警备队的民用职员以及退休人员,积极参与到他们的社团中去。

海岸警备队曾经参与的教育计划项目,使小学到高中的学生们感到现役海岸警备队员的使命感,感到与尖端的电脑、通信、数据管理等技术接触的先进性,使高中毕业生认识到海岸警卫队员面对的挑战和机遇会更加增长才干,到海岸警备队工作也可以是一项职业选择,提升了海岸警备队招聘各种人员的潜力。

按照《1990年国家与社区服务法》,海岸警备队参与一系列妇女扶贫计划,鼓励残疾人士的申请,符合资质的残疾人可以拥有海岸警卫队的民用职位,获得报酬及晋升机会。

而作为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全职民用职员,享有假期、储蓄(节俭储蓄计划TSP,国会制定,旨在为政府雇员提供等于、高于通行的401-K储蓄计划的福利退休储蓄计划)、退休(政府年金、社会保险、节俭储蓄计划)、健康保险(作为一个永久性的政府雇员,本人、配偶和孩子有资格享受联邦健康福利计划)、人寿保险、长期护理保险和培训。对于包括专业、行政、技术、贸易、劳工、行政支援和其他职位,还享有非全日制工作,其福利待遇和全职民用职员不同,但是有些非全日制的职位可以享受专门的福利组合:包括健康福利、带薪培训、带薪休假、带薪病假。

六、加强道德情感建设

在研究各国的执法依据过程中,可以发现诸如美国等国,制作了非常完备、庞大而又衔接、协调的执法手册,载明具体程序,具有直接操作的特点,按照手册,结合训练,每位执法人员都熟知自己的职责,与其他人员、部门的关系及每一个工作步骤。这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也使得有职有权的人员受到监督,很难违法失当,这是美国行政程序理念的重要体现。在此过程中,进行道德情感建设,弥补程序的不足,进而张扬人性中的积极因素,抑制人性中的消极因素,不仅超越部分程序对人性物化产生的不利影响,而且充分发挥个体与团队的创造力、亲和力和战斗力。

例如,美国海岸警备队手册有这样的规定:“《采购委员会道德准则—海岸警备队道德行为手册》要求应当具有奉献精神……每个人都应当以公民身份善意履职,包括对所有的公民个人财产义务,尤其是法律规定的联邦、州或者地方税务;本质上来讲,上述用以指导我们行为的准则是以海岸警备队的核心价值观为基石的,即荣誉、尊敬、奉献精神。我们的正直操守将会营造良好的公众信心。”

《采购委员会道德准则—海岸警备队道德行为手册》还要求保护联邦财产,不能非法利用政府信息为个人牟利,不得从事与政府职责相悖的兼职或者参与类似活动,不能从事海岸警备队禁止的行为,不能发表任何未经授权的或者可能限制政府行动的言论;此外,还要求绝对忠诚,每个人都应当绝对忠于宪法、法律和高于个人利益的道德准则,公平公正,谨慎积极,不得推诿或者消极对待;杜绝浪费;发现错误及时处理并吸取经验教训。海岸警备队频频使用的“职责”一词(Stewardship),按照英文维基百科网站的解释,其中心词是ethic,译为“职业道德”更为合适。

海岸警卫队学院等专业教育机构,在专业教育之外,校内建有教堂,学员每周都有宗教活动,不断加强宗教信仰、情感及学员教民之间的凝聚力,很多校区内的清扫、搬运、管理等服务工作由学员自己来做,学员们还定期到山上、田野等地方学习天文、地理和生物等知识,增进对大自然的感情。学院2011年统计:大约70%的男女学员都参加了校际体育运动项目,其余参加学院内和社团的运动项目,此外,还有23%的学生是乐队或合唱队的成员,这些做法对学员的性格发展和团队的合作精神影响重大,并反映在已毕业校友的共同信念之中,即“相信国家、相信同学和同事、相信自己”,口号是:“时刻准备着”。

本部分这些非专业化、非技术化的做法,却是美国等国认为提高海洋执法队伍的技术和创新能力,培养德才兼备的海洋管理人员,综合提高海洋执法队伍实力的前提和基础。加强海洋教育,提高全民海洋意识,就会保证民众对海洋政策的支持,相关战略、规划、立法、措施就容易通过和实施,就会有一代又一代各种海洋人才的涌现。和民众男女老少的长期互动,工作人员直接感受自己和民众的密切关联,甚至一些工作人员就是不久前被海岸警备队扶持过的学生,他们知道是在为谁工作,不仅在面临海洋工作的枯燥和危险时,能够忍耐、适应、钻研、创新,而且在面对越权滥权的腐蚀和诱惑时,也能够守法、公正、服务、奉献。

参考文献:

[1] 李巧稚.国外海洋政策发展趋势及对我国的启示[J].海洋开发与管理,2008(12):37.

[2] 焦永科.21世纪美国海洋政策的主要内容[N].中国海洋报,2005-6-17.

[3] 姜雅.日本的海洋管理体制及其发展趋势[J].国土资源情报,2010(2):9.

[4] 马九轩.关于进行海洋意识教育的思考[J].山西财经大学学报(高等教育版),2001,51(2):1-4.

[5] 吴闻.韩国、日本的海洋科技计划[J].海洋信息,2002(1):25-26.

[6] 许安森.海洋意识教育岂能可有可无[J].海洋世界,2001(10):9-10.

[7] 陈小虎.世界各国搜救组织架构的共同趋势探析[J].中国水运,201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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