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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难题制约 浙江草根公益组织生存困境调查

据《青年时报》报道大灾大难为公益人提供了舞台,却并不坦荡

  身份、资金、管理,是制约本土公益组织的三大难题

  浙江参与义工的人口百分比远远低于国际水平

  杭州试水公益组织管理新模式或值得借鉴

  A  公益抱团“杭州模式”

  杭州的民间公益组织从实力、数量上说跟广州、上海等根本没法比,目前,做得最好的就是“抱团”

  “先生,献点爱心给西南旱灾区吧,一块钱也行!”4月11日中午,延安路银泰百货前,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人流里有几个特别的身影,身穿印有“杭州网义工联盟”字样的白T恤,披着透明雨衣,胸前抱着自制的捐款箱,不时地向行人发出“邀请”。

  这是“渴・望”现场捐助活动的第三站,四月间,类似的一幕将陆续在这个城市的许多个角落上演。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争取更多的民间捐款,为西南干旱地区修建蓄水池,而在行动背后,是来自滴水公益、第九世界公益俱乐部、浙江义工联盟、草根之家等众多在杭民间公益组织的一次集体“演习”。千里之外的一次天灾,让他们汇聚在了一起。

  多家民间组织如此“抱团”行动,在以往并不多见。

  时间拉回至2月5日,共青团杭州市委书记黄海峰及第九世界公益俱乐部、草根之家等一批民间“草根”公益组织的代表,当天共同按动水晶球,宣告了杭州青年公益社会组织服务中心(以下简称“服务中心”)的成立。

  “渴・望”可谓服务中心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大练兵”。“服务中心搭台,我们出人、出力,”滴水公益的创始人大北说,为了公益,政府与“草根”首次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实际上,成立这样的协作平台,正是源于传统公益组织在国内的“身份缺失”困境。“民间公益组织蓬勃发展,已经到了快要井喷的形势,但目前真正的行政职能部门尚不明确,他们的组织身份归属仍存在一定障碍。”杭州市志愿者协会副秘书长沈晓峰表示,“服务中心”的模式,是在调研后摸索出的一种“适合民间公益组织的管理方式”。

  “杭州的民间公益组织从实力、数量上说跟广州、上海等根本没法比,目前,做得最好的就是‘抱团’。”第九世界的郑壹零说。

  记者了解到,目前“服务中心”平台上有八家民间组织,滴水公益在扶孤救残和应急救援方面做得不错,第九世界当前专注于促进乡村“第二课堂”,草根之家致力于农民工的自助互助,杭州网义工分会活动以关爱新杭州人为主――可以说,各有所长、分工明确。

  “服务中心”成立后,每个季度会召开一次工作例会,不定期举行“公益沙龙”,“渴・望”就是3月中旬的一次工作例会中被定下来的。

  有了“服务中心”这个“娘家”,郑壹零最大的心得是“可以通过服务中心走账了”,而资金流转曾是以往公益组织的一大难题。同时,与媒体和政府的关系基本已经“打通”,下一步,就是与企业的“对接”。

  然而,基于公益组织“独立性”的本质,“服务中心”此举被国内部分公益组织认为是“招安”。对此,郑壹零说,他跟大北都“很想得开”,“做公益,就不要给自己局限性,天下公益一家人嘛。”郑壹零说,因此当初市志愿者协会找上门,大家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服务中心’和民间组织的关系不是隶属关系,也不是团体和会员的关系,不会发出行政命令要求做什么,而是一种圆桌会议的形式,大家身份平等,或者说像一个圈子,邀请成员加入圈子并一起为圈子做贡献。”沈晓峰解释说。

  B  内地公益现状积弱

  英国参与义工人口百分比为76%,美国是46%,中国港澳地区是28%,台湾地区是30%,内地是5%,浙江也远低于国际水平

  从年薪30万的公司老总,毅然转身投入公益,两年后花光积蓄,为做善事搞得自己几乎“负资产”,这是“滴水公益”创始人大北的故事。

  初见大北,他前一晚刚风尘仆仆地从四川青川回杭,第二天上午就出现在了“渴・望”的募捐现场,胸前别一只红色的“滴水公益”胸章,胳膊下夹着装满资料的塑料文件袋,头戴一顶鸭舌帽,穿梭于细雨中。

  这样的生活,对大北来说,再平常不过。

  白天穿梭于各政府部门协调各种事宜,时不时跑到企业拉赞助,晚上熬夜加班写策划,或是忙着发帖、回帖、更新网站。每次开学前三个月开始拼命打电话,一个个落实捐赠款,然后把每一笔捐款、物资亲自送到山区――大北说,每逢做大项目,每天忙到夜里一两点是常事。

  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大北干脆辞去了工作,做起了专职义工。那是在2006年,转眼已经四个年头过去了。如今,大北身上的光环很多:四川省抗震救灾先进个人、浙江省十大慈善之星……

  说起为什么做公益大北从电脑里找出一堆图片:西部的孩子们住在四处漏风的房子里,家里吃饭、写作业只有一张破凳子,简陋的木板床边说不定还要拴头牛――“看到山区孩子们住的是什么地方、吃的是什么东西,回来后你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比天堂还好,而你只要省下一点钱,就能让他们的生活发生大变化。”

  “点滴之水汇而成河润泽四方”,大北的名片背面印着这样一段话,既是“滴水公益”名称的来由,也是这个民间组织公益精神的体现。目前,“滴水公益”已经在贵州、青海、山西、河南等十几个省市的170多所学校展开救助,长期救助人数达1200多名,注册会员已近5000名。

  与“滴水公益”一样,“第九世界”也做西部支教、助学,不过,他们目前的帮扶集中在开展第二课堂”上,“我们去年在黔东南对500个孩子做过调查,结果发现13%的孩子未来的理想就是拥有一条牛仔裤。”“第九世界”的郑壹零对此又痛心又着急,“当地苗族汉化得很厉害,许多民间传统文化面临失传。”“第九世界”在当地开设的特色课堂包括苗绣、芦笙、侗族大歌等。由“第九世界”发起的“西部乡村教师培训计划”也在今年3月份启动。

  除“第九世界”外,郑壹零还是华夏公益联合会的“头儿”,这个组织的目标宏大:要争取把全国的民间公益组织联合起来。

  实际上,郑壹零还是“红心会”的创始人。在2008年汶川地震期间,红心会发起的红心QQ图标曾风靡网络。郑壹零希望有一天“红心会”能像红十字会一样奔赴在世界各地的灾难现场。

  “国内公益事业的空间还很大。”郑壹零援引一份统计数字说:目前,英国参与义工人口百分比达到76%,美国是46%,港澳地区是28%,台湾地区是30%,内地官方数字是5%,“估计远远不到”。

  而根据浙江省慈善总会2009年年报统计:目前,浙江全省慈善义工组织74个,注册义工8.5万人,非注册义工预计在10万以上,按2009年末全省常住人口5180万人计,参与义工的人口百分比远远低于国际水平。

  大北说,虽然公益界都知道“义工事业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主要标志”,但现实并不乐观。

  由于国内当前对草根公益组织的保障不够、体制不健全等原因,草根公益人的很多行为不被理解,许多行动也受到约束。许多“老杆子”公益人都会感叹:做公益不容易。

  “不要把做义工想得很高尚,斗志昂扬、把境界拔得很高,越是这种人,公益生命力越弱。”大北说,别人都提倡“快乐义工”、“阳光义工”,他却提倡“平凡义工”,“要有一颗平常心”。

  C  身份之惑

  民间公益组织的身份之惑带来一系列影响:筹款不具备法律效力、运作不够规范乃至“合法性”受到质疑

  今年1月26日,深圳首个无主管社团成立,让浙江公益人信心大增。

  因为身份,依然是横亘在许多草根公益组织面前最大的一个拦路虎。

  由于没有身份,拿不出公章,遇到事情找当地政府部门协调时常常碰壁,找企业拉赞助,企业也不敢搭理,就算钱拿进来了,为了这笔钱也要跑上一圈相关部门……说起“黑户”的苦恼,大北和郑壹零有一肚子的苦水。

  至今,杭州青年公益组织服务中心平台上的八家组织,除“草根之家”进行了工商注册外,其他都没有正式登记过。

  “按照规定,民间社会团体的登记必须有业务主管部门以及登记管理部门,并受两个部门的共同管理”,浙江省民间组织管理局的相关负责人表示。

  在这种“双重”管理体制下,许多民间社会公益团体由于是自发成立,并没有主管部门,也往往找不到挂靠单位,导致许多草根公益组织想在民政局注册的愿望一时难以实现。

  “在我国,社团组织30多万家,而期待注册的估计有近一百万个,这个情况很明显说明,在我国注册为民间社团组织比较困难。”大北说。

  草根公益组织的这种身份定位困难,为开展工作带来一系列影响:筹款不具备法律效力、运作不够规范乃至“合法性”受到质疑。

  与此同时,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民间公益组织的能力和作用。南都公益基金秘书长徐永光认为:公益组织和志愿者的参与可以给灾区群众提供差异性的服务,为政府的社会服务做有效补充。

  “政府处理的是面上的工作,而民间组织关注的是细节。”郑壹零说。大北也表示,“民间组织更有灵活性,能对政府起到补充作用。”

  大北给记者举了个例子:汶川地震时,当政府忙着募钱的时候,他们已经想到为灾区人民建板房了,当政府开始建板房,他们就开始捐课桌椅了,而当政府开始募捐课桌椅,他们则开始想电风扇、厕所的事情了。

  “政府应该看到,这些民间组织只要引导得当,对增进社会和谐度、增加社会福利是有推动作用的。”浙江大学社会建设研究所所长王小章说。

  浙江省慈善总会秘书长李刚也认为,“政府的态度应该是既激励又规范,政府应该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通过项目招标以扶持民间公益组织的发展。”

  李刚认为,“民间公益组织身份的问题最终会随着国家法律法规的出现而解决,当然,要实现这一点,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

  不过,对于目前草根公益人的“身份焦虑”,王小章有自己的看法:如果公益组织注册了,有可能会“感觉管得很多”,“从根本上说,民间公益组织只要不违法,不需要政府承认,他们要获得的是社会的承认,而不是政府的承认。”

  D  事关“钱”的诸多困局

  壹基金发起人、著名影星李连杰曾一语道破,你做好事,先得培养出一批专业的“要饭者”

  经手的钱成千成万,却一毛也不能揣到兜里,时不时地还要倒贴钱,这是发生在像大北一样的专职义工身上的事。

  2006年4月,大北与广东一位朋友各自掏出10万元积蓄,用于“滴水公益”的启动经费。由于工作量大,两个人先后辞去了工作做起全职义工,到了2008年,他们就“断粮”了。而在汶川地震期间,“滴水公益”共为灾区筹集的物资总额达2000多万元。

  大北说,“滴水公益”现在在全国有8个点,除安吉点被纳入当地县慈善总会麾下,其负责人每月能拿到一千块的工资外,其他几个点的负责人没有固定收入。至于办公地点,也多数在家里或茶楼里解决。

  “不能谈提成,否则很多捐款人恐怕就不信任我们了。我们一般是把捐款全额交给救助对象。”大北说,而募捐或运送款物涉及的一切费用,包括交通费、运输费、食宿费、办公费用等,通常是“自筹、自费”来解决。

  记者了解到,目前国内草根公益组织,主要有以下几种资金来源:向基金会申请活动资金、向企业拉赞助、义卖、自筹等。

  郑壹零告诉记者,这两年向基金会申请资金不那么复杂了,像壹基金有个面向民间组织招标的“典范工程”,入选后最高能拿到100万,“天使助学行动”去年底也砸出了1千万选拔公益人和公益项目。不过,记者了解到,目前尚没有一家浙江民间公益组织获得上述资金。

  为了维持运作,“第九世界”坚持志愿者参与活动的费用自理,还利用卡通形象的会标做成胸章、T恤、帽子,在淘宝上义卖,所得款额用于填补日常支出的缺口。“我算过了,像我们这样规模的组织,一年下来的运作费用十万元足够了。”郑壹零告诉记者。

  相比项目经费,运作经费更难筹集。“很难找到企业拿出钱来发工资或买办公设备、付房租什么的。”大北说,这种运作资金,换个角度来说,即做慈善的“成本”。

  做慈善还要成本?许多人对此并不理解。

  “在国内,大家都认为做好事就是全部付出,你要倾囊无私的,那才能迎来一片喝彩。”大北无奈地说,现在国内许多做公益的人都倾家荡产、生存困难。

  “‘慈善成本’很重要,在发达国家,这个概念很清晰,没有成本谈何生存?”李刚则直言,“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做好事?”

  对此,壹基金发起人、著名影星李连杰曾一语道破,“你做好事,但要先养出一批专业的‘要饭者’。”

  问题是,在国内企业普遍缺乏资助公益组织意愿的大环境下,这个“慈善成本”该如何解决?

  大北认为,最合理的模式无疑是“政府向民间购买服务,民间帮政府做事”。记者了解到,这也是国际上常见的做法,国外政府还会拨付财政资金扶持民间组织开展公益活动。而早在2008年,大北就有了“公益营销”的想法,把公益项目变成产品推销给企业或政府,然后由企业或政府买单。

  与民间公益组织运作经费缺乏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的筹款能力却不容小觑。然而,筹款见涨,“财务”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财务问题是高压线,我们最怕财务上出事情。”大北说。去年,苏州“梦想树”爆出理事长“截留募捐善款”丑闻,宁波市抗癌健康基金会也曾爆出大量捐款“流失”的惊人内幕,都让业界震惊。

  由于运作经费有限,草根公益组织基本不会请专职会计,相关工作一般由专职义工或组织核心人物兼职完成,在论坛里发专帖公开每一笔捐款,稍微正规点的会请兼职会计做年度审计。

  这种程序上的不规范,无疑为财务上的漏洞埋下了一定隐患。“国家应该在资金管理上实行资格审核,制定相应标准,防止部分人借公益之名、谋私利为实。”王小章表示。

  同时,财务不规范又进一步制约了民间公益组织的进一步发展壮大,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E  规范管理的缺位

  中国目前还没有一份像样的义工培训手册,不少公益人已经认识到:专业的公益组织管理培训十分重要

  “公益是不完美的。”采访期间,记者惊闻一位在业界颇有名望的杭州公益人,最近刚刚退出了公益事业,当记者与她取得联系时,她给记者留下这样一句话。

  民间义工组织的管理弊端,也随之暴露在记者面前。

  “她的活动能力很强,手头掌握着一大片的资源,在团队里的威信很高,这一走,对原组织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损失。”一位圈内人这样告诉记者。

  大北分析说,民间义工组织都是由一些爱心人士自发组成的公益团队,他们并没有经过培训或具有丰富的社会工作经验,当义工群体壮大了之后,在管理上难免出现问题,“有些团队因为管理层的原因,处在比较混乱的状态。”

  记者了解到,由于缺乏完善的企业或成熟机构型管理体制,大部分国内公益组织仍处于“人治”阶段,筹款及运作过于依赖个人,在组织建设、管理模式、能力建设方面的经验都十分欠缺。

  不少公益人已经认识到:专业的公益组织管理培训十分重要。

  大北曾参与过几次培训,感觉收获很大。比如,“公益组织最首要的是使命至上,领导者要给成员定位清晰的使命,而在国内,好多义工是冲着领导者个人的名头去的,这其实是错误的,还有管理冲突的技巧、协调工作与公益的矛盾以及建立激励机制等。”

  现在,“滴水公益”的管理已日趋规范。如每次做活动都会对义工的工作时间进行登记、统计,时间满100小时是一星级义工,满300小时是二星级义工,要达到五星级需要服务3000小时,按每周服务2小时算,也要做到30年。可惜的是,“中国目前还没有一份像样的义工培训手册”,大北说。

  草根公益组织的管理是否到位,也直接关系到其能力建设和可持续发展。

  “现在做慈善再也不是90年代初创时‘左手进钱、右手出钱’的模式了”,李刚认为,“真正的慈善是一项复杂的社会劳动,也是一种高质量的社会服务,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

  李刚说,以筹款为例,要讲营销,而从项目策划到义工培训到监督管理直到最后的评估,每个环节都不能忽略,才能形成良性循环,总之,民间公益组织“实现规范化运作,要走向成熟还需具备很多要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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