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期间,我参加了由中国人民大学乡建中心组织的全国大学生支农调研,本次调研的主题是“云南旱情现状”。队伍一共十余人,我与其中的七名同学前往禄丰和平镇平掌村大麦地。大麦地位于昆明西约100公里,全村24户74人,均为苗族,是典型的高山散杂居地区。由于地处高海拨山区,大麦地常年缺水,早在2009的10月,全村村民就必须到两公里外的天心堂龙潭里拉水或背水。
我们一行八人来自五个省份,江西一人,北京一人,河南一人,四川两人,云南三人。其中从江西南昌来的志愿者侯姣认为云南已没有水喝,直接从南昌背了六瓶矿泉水过来;还有从北京来的白飞认为云南的土地都已像媒体上宣传一样,干旱开裂,拳头都伸进裂缝。而且,大家都觉得云南正值百年大旱,喝水已成问题,大家都做好了不洗脸不洗脚的准备。
从同行志愿者的言说中,我终于知道省外人士是如何认识这次云南大旱的,此认识与事实的差距又是多么巨大。同时,也引发我对习以为常的云南旱情的进一步思考,这次五一深入的调查也一定程度澄清了诸多事实。最终明确了以下两点:第一点是云南的旱情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严重;第二点是云南的旱情还远没有结束,需要全社会更持续的支持。
这次调查采用驻村方式,队伍全面深入了解了和平镇大麦地、和平镇马鞍山、勤丰镇天心堂、安宁滑石板的旱情及救援现状。再参考对比我前期所到过的石林西街口村、宜奈村,陆良大莫古镇橡子坡、小海子及其他朋友提供的关于东川阿旺镇,禄劝云龙乡共计六个县、9个乡镇、25个自然村的旱情,得出以下结论:
水资源分布不均,高山常年缺水。云南省的水资源总量居全国前三位,总体水量是十分丰富,但有高山与河谷,平坝与山区之别,呈现河谷、平坝水量丰富,高山地区水量不足之现状。即便在媒体报道最干旱的陆良,据当地的同学反映在平坝地区照样可插秧种谷,农业生产几乎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那生活用水更不是问题。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寒偏远山区的水量极端不足,在这次调查到的大麦地、天心堂、滑石板、宜奈、橡子坡村都是常年缺水,每年需外出取水的时间从3到6个月不等,最严重的是橡子坡村,从10月份到次年的4月份必须到邻县的水库用牛车拉水。
而这种情况是一直不受公众,包括部分云南的救援机构所关注的,大多数都认为是此百年大旱造成的一时之干旱,这是需要说明的第一点。由于常年的干旱,重旱区每家每户都有运水储水的工具,在这些村子里,随处可见的是拉水牛车、油桶改造的水桶、储水的大水桶,还有背水的塑料桶或泥坛等工具。这次特大干旱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主要就是这些常年缺水的村庄;他们的生产生活较其他村庄更为艰难,花费在背水运水上的时间和资金就多出许多。
但受影响最为严重的还是那些平常靠天吃饭的村子,他们没有健全的水利设施,也没有应对旱灾的“预案”,所以一旦出现缺水就不知所措。不同的是,在一些农业灌溉水利设施完善的地方,人民的生产生活依旧,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和平镇除大麦地以外的其他小组即属此例。
城市不缺水,缺水的是农村。云南百年大旱,但云南全省的大中城市并没有感觉到缺水,前期我们曾组织志愿者对昆明的300名市民和大学生进行抽样调查,除了呈贡大学城限时供水外,昆明城区几乎都没有什么影响。实际上昆明也不缺水,为昆明供应70%水量的云龙水库,储水量还有2亿方以上,按每天向昆明输水70万方计算,还足够昆明用十个月。其他各地州城市也没有听说出现缺水现象。在最紧张时期,昆明也只是停止了景观用水,对于高耗水的洗浴业等单位下调20%的用水量,除此以外,我们的生活依旧,也没有体会到缺水之滋味。这次大旱真正缺水的是云南农村,海拔越高的山区缺水越严重。甚至就在水库边的村庄,也存在严重的缺水现象。这方面的报道已是频频见诸报道,在此不再赘述。
生活用水能解决,缺的是生产用水。云南干旱缺水,真正缺的是农业生产用水。对于人畜饮水来说,除了极少部分的地区和学校,人畜饮水不卫生和水量不足之外,绝大部分的旱区是可以自己解决饮用水的,或背或拉,或远或近,无论是何种情况,附近水源几乎都能满足日常的人畜饮用水(其他省份情况未知,切忌据此推测)。很多时候外界送去的不同种类的矿泉水,与村民在几公里外取的水,用途和用量都是一样的。
而真正缺的是农业用水,这是也目前农村单家独户不可能解决的困难。用多数村民的说法:除了靠天下雨外,庄稼绝无其他办法。只有足量的雨水,才能滋润干涸大地,也只有足量的雨水,任何的水利设施才能发挥农业生产之作用。
大地龟裂,这里的“大地”实际上是指水库。几乎所有的对外报道中,干旱图片的基本元素都是龟裂的大地,绝望的农民。相当长的时间,昆明的大学生志愿者也一直在找这样的村庄,一直想为这样极端干旱的地区和人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最终找到的旱区都不过是取水难,庄稼种不下去;看到一些“龟裂”的稻田,也会发现旁边就是一个小水库。直到去了温家宝到过的陆良县,才真正知道,那触目惊心的干裂之地,原来是陆良县的德格海子水库,可以理解:也只有常年浸泡在水里的塘泥,在太阳的暴晒下才会立即龟裂,以至于可在裂缝中踏进一只脚。而对于正常的旱地和水田,完全不可能出现此龟裂之现象,到现在为止,我们发现的干裂之田地,最多也只是指头可入的裂缝。同在陆良县的大莫古镇橡子坡、小海子的水田即为此情形。
旱灾尚未结束
云南水资源丰富,城市也不缺水,农村最缺的也只是农业生产用水,农田缺水也并不是新闻中的那样触目惊心。那是不是云南就不是缺水的省份,或者说云南的旱情已经得到极大的缓解了?事实恰恰相反,随着近段时间的持续高温,云南的旱情越加严重,在真正常年缺水的山区,农业生产用水越发紧张。旱区群众普遍反映:如果在五月底还没有足量的雨水,那今年的大春将难以下种,或下种后也面临大面积减产的风险。“小春损失,大春补”,假如大春也遭遇大面积减产,那对旱区农民来说将是“雪上加霜”!
自今年三月份以来,云南共下了不到十次雨,长的约一个小时,短的仅几分钟,没有下过一次大雨;每次都只是将地面浇湿,并没有达到浇透可播种的程度。而且在这仅有的这几次雨后,都是烈日当空;就这几天最高温28度的天气,一个小时的蒸发量就远大于前面所有的降水量。可以确定如今旱区的灾情是越加严重,农村的农业生产也是越加艰难。在所调查的大麦地小组,村民已经开始用人畜的饮用水来浇灌种植烤烟,每株烟苗每次浇一碗水,约500毫升,如果再多的话,就可能把村里唯一的水源用干,而用人畜饮用水进行大春种植,这几乎是所有未打出井水的旱区的普遍做法。
针对目前的灾情,政府主要投入到打水井,建水窖以及部分送水和送粮,政府也是目前最主要的救援力量而这些方式也是最有效的救助方法。送水送粮可谓是救急,水窖、水井可谓是长远抗旱之保障。而包括水井水窖在内的农村水利设施建设,将是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救援重点和难点,也是需要民间组织和社会公益人士倾情支援的关键环节。
但是在这一切设施的投入使用之前,云南的干旱形势和大春耕种状况并不容乐观,况且这些设施发挥作用的前提是有足够的雨水,只在储备了相当的水量后,才可供田地灌溉之用。也就是说只有雨季真正到来后,云南的旱情才有所缓解,云南的大春作物才能播种,也只有大春收成有望,云南的旱灾才算结束。
但令人担心的是,雨季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北斗星志愿文化传播中心
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