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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建立尘肺病全覆盖保障机制的提案

 

       据国家卫计委发布的《2014年全国职业病报告》,我国2014年共报告职业病29972例,其中尘肺病占89.66%。而截至2014年底,全国累计报告尘肺病超过77万例,而根据大爱清尘基金会的估计,全国尘肺病人总数超过600万。尘肺病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和社会影响,有学者估算,尘肺病一年所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为250 亿元人民币,间接经济损失为1595 亿元人民币,总损失是 1845 亿元人民币。2015年,我们又看到了很多尘肺病造成的人间惨剧:尘肺病人22岁就去世了,他没有等到承诺的给未婚妻的婚礼;尘肺病人在儿子结婚前一天去世,婚礼和葬礼一起办;陕西尘肺村女子三任丈夫都得尘肺病,前两任去世。

 

       有鉴于尘肺病对社会的巨大影响,我们在2016年两会上继续提出三项建议:

 

       1、建议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和国家卫生计生委与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所做的劳动者劳动合同签订情况和社会保险参保情况专项检查的同时进行尘肺病状况的筛查工作,将全国在职的尘肺病患者的数量、劳动关系、工作环境等进行全面调查,解决尘肺病问题。另外,的尘肺病作为一种与职业粉尘危害密切相关的职业病,从病症上很容易认定,这一点与白血病等其他病症不同,不可能是因为自身细胞或生理机能突变而发生病症,更不可能是先天性疾病,只能是有过职业危害接触才会罹患此病。因此,疑似尘肺病患者是否确认为职业病,从医学角度上非常容易,而不需要依照劳动关系等相关证据来证明,建议尘肺病的诊断不以劳动关系为前提条件,只要病症上认定为尘肺病,若能找到主责用人单位,则由单位和工伤保险基金赔付,若确定不了用人单位,则由工伤保险基金根据“工伤保险基金先行支付”规定进行赔付。可以依次标准对全国疑似尘肺病患者进行筛查,确定全国尘肺病患者的准确人数,全面解决尘肺病患者的劳动关系确认难、争取工伤保险赔偿难的问题。

 

       2、国家卫生计生委等十部委在2016年1月8日下发的《关于加强农民工尘肺病防治工作的意见》中提到:“未参加工伤保险,且用人单位已经不存在或无法确认劳动关系的尘肺病病人,参加基本医疗保险的,按规定享受基本医疗保险相应待遇,并可向地方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申请医疗救助和生活等方面的救助。各地要落实大病保险和医疗救助制度,及时将符合条件的尘肺病农民工纳入大病保险和城乡医疗救助体系。”但是无法享受工伤保险待遇的农民工在一些地方的实际操作中也无法享受到新农合和城乡居民大病保险的相应待遇,所以建议将这一条款中的“符合条件的”改为全国通行的、简明的标准。

 

       3、在建立尘肺病救助基金方面我们建议:根据尘肺病的分级给予不能享受工伤保险待遇的尘肺病人不同数额的伤残补贴,总数额计算如下:尘肺病一般是六级到二级伤残,一般发现时已经是II期的话按照规定已经可以评到四级到三级。可以拿到十八到二十个月的工资并且每月从工伤保险基金那里领到工资75%-80%的伤残津贴。以尘肺病II期为例[1],可以评三级工伤。三级工伤可以收到每月工资80%的伤残津贴。2014年私营企业的社会平均工资为36390元/年,其80%为29112元/年。以600万尘肺病工人为总数,一年伤残津贴的金额约为1747亿人民币。

 

资金的来源:

 

       1.涉尘企业的利税的一部分,比如全国煤炭企业2014年总利税约为4674.58亿元,煤炭企业产生了中国大部分的尘肺病,取煤炭企业20%的利税大约为900亿元。可以按照尘肺病在各个行业的发病率来计算涉尘企业上缴的利税比例。此外,采矿业、风钻爆破行业、宝石加工业等也是尘肺病的主要发病领域,应提高缴税比例,并将利税的20%用于建立尘肺救助基金,这样也可以解决大概900亿元的资金缺口,两者相加可以解决尘肺病基金的主要资金来源,而且这样的措施能够倒逼涉尘企业产业升级,改进生产工艺,提高职业防护水平。

 

       2.工伤保险结余的一部分,人社部公布的数据显示,十几年来,工伤保险覆盖人数日渐扩大,由2003年的4500万人扩大到2014年年底的2.06亿人,其中农民工有7300万人参加工伤保险。与此同时,工伤保险基金结余连年增加。数据显示,2003年,全国工伤保险基金结余91亿元。截至2014年年底,全国工伤保险基金累计结余已经超千亿元。拿出每年工伤保险基金当年结余的一半,约有50亿,来负担尘肺病人的生活补助金。

 

伤残津贴待遇:

 

       (1)尘肺病补偿申请者被核准后,按病情等级可获一笔补偿,以重整生活。

 

       (2)每月可获补偿金,直至死亡。

 

       在具体金额设定上,基于全覆盖、无需劳动关系认定等前提,补偿金额可等同或低于工伤认定后的补偿标准。如果能依据患者劳动能力丧失的情况,每月获相对应的补偿金,将有助于维持尘肺病患者合理的生活质量。

 

       (3)尘肺病患者死亡时,其家属可以获得丧葬费补偿,以及根据患者死亡时的年龄按一定的计算方式或标准支付家属的生活补助金(越年轻,家属获得的补助金应越高,及参考其供养者的情况)。

 

       (4)与原工伤保险待遇的关系:基于申请尘肺病补偿金无需劳动关系证明、职业史证明,其补偿金额如设计低于工伤保险待遇,需容许能够通过现有工伤保险条例获得工伤(职业病)认定的尘肺病患者(此部分人数预计不足实际尘肺病患者的十分之一),可选择获工伤保险规定的待遇。一旦获得工伤保险待遇,即退出尘肺病专项基金覆盖。假如之前已获尘肺病专项基金的补偿,患者每月所获补偿金不应在日后工伤保险规定的赔偿额中扣减,但所获的一笔性的补偿可扣减。

 

附录:

肺病工人:我没的选择,我只有做到死为止

作者:李大君

 

       2008年初,34岁的钟平协终于娶了媳妇,妻子是二婚。风钻工不好娶媳妇,因为家境贫寒,连栋像样的新房子都盖不起;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是因为没钱盖房子娶媳妇,才逼得这样一些人去选择一项虽然辛苦、肮脏但却工钱相对较高的工种——风钻工,20年前,当其他的建筑业工种日工资都只有十几块钱的时候,风钻工的工资已经达到三十块钱了。但当他们靠打工攒够了盖房子的钱,把房子盖起来之后,他们已经步入中年。等待他们的婚姻大多是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当然还有年轻时就做了上门女婿的人,这就免去了自己攒钱盖房子之苦,其代价就是在家庭私有制下,孩子就得随母姓。但不管怎样,结了婚就有一个完整的家了。也就在这一年,钟平协开始出现频繁的咳嗽和胸闷等现象,但他并未在意,因为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有了家庭的愉悦之中。

   

       结了婚之后,钟平协干活儿更加卖力了,因为现在他已经不是在为房子和娶媳妇奋斗了,他要为整个家庭奋斗。这一年的年底,钟平协的一对双胞胎女儿降生了,钟平协真是欣喜若狂,他不但这么快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双胞胎。再加上妻子带来的一个十岁的孩子,家庭人口一下子增加到了七口人。上有七十多岁岁但身体硬朗的老父老母,下有三个可爱的孩子,这怎么不叫人感谢上天对这个家庭的眷顾呢?钟平协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虽然他已经明显感受到身体状况不如从前,但他想或许是人到中年了吧,身体机能有些下降也属正常。

 

       2009年夏,深圳爆发“尘肺门”事件。湖南耒阳百余名在深圳工地做工的风钻工被查出患有尘肺病——一种以前从未听说过、难以治愈、难以逆转但却降落于自己身上的职业病。消息很快传到同样在深圳工地做工的湖南张家界风钻工人的耳中,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会不会也得了尘肺病。于是,紧接着耒阳工人的行动,张家界的工人也要求深圳职防院对他们进行检查。检查的结果让大家气愤而沮丧,他们气愤工地从未给他们讲过风钻行业会存在这样大的职业伤害,他们沮丧的是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耒阳的工人不再做风钻了,钟平协的张家界老乡们也都退出了风钻行业,或者以深圳市政府所谓的“人文关怀”款为投资资本,转身成为包工头。钟平协也被检查出罹患尘肺,在经历气愤与沮丧之后,他又默默地回到了建筑工地,继续做他的风钻工。我在建筑工地遇到了他,问他为什么还选择继续做风钻。他说:“家里有三个孩子,一对双胞胎刚学会走路,妻子在家带娃,父母年事已高。全家七条命都得靠他养活。他也害怕自己的肺变成石头。做,死自己一个;不做,全家七口人都得饿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平静让我内心隐隐作痛。我勉强问了一句:“那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他说:“我没的选择,我只有做到死为止。”

 

       此后的五年时间里,我曾经试图联系过钟平协,但因电话号码变更而联系中断。2014年7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广东东莞的一家工地上遇到了一位张家界桑植县的风钻工人,从他的口中我得到了钟平协的老家地址,循着地址我于2014年7月25日找到了钟平协的家。

 

       如同耒阳的尘肺村双喜村一样,这里的尘肺村也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芙蓉桥。这是一个白族乡,远在七百多年前,大理白族一部离开苍山洱海随元军远征于此,然后在此定居。这里的村民大多以谷、王、钟三大姓为主,是白族迁始祖谷均万、王朋凯、钟千一的后裔。

 

       当从桑植县城坐上班车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的时候,我都在想象钟平协不同的家庭景象。虽不敢过于乐观,但也充满期冀。

 

       刚刚结识的芙蓉桥一位尘肺工人王兆和指引我顺着山路我来到了钟平协的家门口。这是一个没有院门的庭院,白色的房子里镶嵌着古老的木质门,显得不太协调。门两边的红色对联不知被风化还是被人撕去,但门楹上的“心心相印”仍显得格外醒目,让人能够想象他们婚姻和家庭的幸福。正在这时,一对双胞胎姐妹从屋里来到了庭院中玩耍,看到一对小生命五年之后已经这样茁壮成长我很是欣喜,五年前钟平协告诉我说他们才刚刚学会走路啊!

 

       孩子见到生人进了院子赶紧招呼家里的大人,先是奶奶,接着是爷爷走了出来。我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之后,就与两位老人家聊了起来。钟平协的母亲谷美蓉今年已经是79岁高龄了,父亲钟为强78岁。钟为强老人听力已经下降很多,腿也落下了风湿病。我想当然的认为钟平协应该会在家,但却没有见到他。于是,我向钟平协的母亲谷美蓉打听他的去向。谷美蓉老人说:“平协在广东做风钻。”我顿时惊讶了:“从零九年到现在他一直在做风钻?”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气,谷美蓉老人讲述起了这五年的经历——

 

       2009年被查出患有尘肺病之后,钟平协继续留在工地做风钻,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无法维持太长时间,所以想在能做的时候尽量多挣些钱留给家里人。就这样一直做到2012年底,钟平协的身体已经难以再从事重体力劳动。于是,在2013年,他开始照顾孩子,妻子在附近的水电站找了份工作来干。钟平协一家七口人,人多地少,一共只有三亩水田,一年下来把稻谷全部卖光,也只有三千块钱的毛收入。妻子每月工资也只有一千多元,家庭的压力使得妻子不堪重负,于2014年5月与钟平协协议离婚。妻子带着原来的那个孩子另嫁他人,一对不满六岁的双胞胎留给了钟平协来照料。离婚对于一个已经正在走向死亡之路的尘肺病人来说,是一个比尘肺病本身更加摧残生命的因子。有如耒阳尘肺工人徐新生所言,离婚是尘肺病人的死亡加速器,耒阳双喜村的很多实例证明了这一点。

 

       离婚的变故让钟平协更加虚弱了下去。在妻子离开钟家的那天,这对双胞胎女儿拖着妈妈的衣服不让妈妈离去,但是妈妈还是流着泪掰开了女儿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或许是这对双胞胎女儿的哭泣使得这个男人重新振作了起来。女儿哭着说:“妈妈不要我们了,我们也不要妈妈了,我们还有爸爸。”不久之后,钟平协将这对女儿托付给自己年老的父母,再次拿起风钻走上了这条做死之路。然而,如今40岁的钟平协被尘肺病折磨得体力大不如从前。风钻大都是按量来计算工钱,他一天下来所得也只有别人的一半。

 

       在谷美蓉老人平静地讲完这一切之后,我一度哽咽哀叹道:“他怎么这么傻呢,他不会换一份别的工作来做吗?”陪同来的尘肺工人王兆和解释说:“你不知道,自从2009年我们集体维权后,我们的名字都已经上了广东省的黑名单,我们这些小地方就业机会少。只有去广东打工,但在广东我们没有办法去正规单位打工,因为一签合同上社保就能显示出我们的黑名单,单位就不要我们了。我们只有到建筑工地重操旧业,因为工地用工不正规,不需要签合同上社保。”我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五年前钟平协的那句话再次回响在我的脑海:“我没的选择,我只有做到死为止。”

 

       离开钟平协的家,我心中有难以言表的酸苦,底层命运的酸苦难以让我释怀。明明知道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还是不能回头,生命就真的只能在这条做死之路上做到死为止吗?

 

       深圳尘肺门五周年回访感言:

 

       先是在深圳的高楼大厦间穿行,而后却要面对深圳建设者们这样的苦楚。两者间是这样遥远,但又这样纠缠着。从2009年介入深圳建筑工人尘肺病事件至今,我们遭遇了不下三百名工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因为没有劳动合同而无法获得赔偿。等待他们的是肺部纤维化、肺部坚硬如石,直至肺部因无法呼吸窒息而死或死于尘肺并发症,这是一个极其残忍而痛苦的死亡方式。活着,是一种负担;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而他们能遗落给这个世间的就只剩下一个个鳏寡孤独的村庄,以及沾满尘肺工人鲜血的资本与繁华都市。

 

 

本文转自破土工作室公众微信号

提案人张家敏为全国政协委员、利丰发展(中国)有限公司及利丰研究中心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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