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谣言永远比事实来的容易，但打破谣言更要有理有据，逻辑缜密，不然会产生新的谣言。近日，王立铭在赛先生公众号的文章“新型冠状病毒是人为泄露出来的吗”，本意想用硬核数据死磕一把阴谋论的谣言，但仔细阅读该文章后，我觉得王先生的证明是存在逻辑问题的，容易被其他造谣分子利用，特此做进一步说明。
谣言的起源
2018年，中科院武汉病毒所的科学家（石正丽课题组）发现了一种能够感染猪的冠状病毒（SADS-CoV），这种病毒导致了广东一些猪场中暴发了猪的某种传染病。当时科学家根据基因序列分析，猜测那种病毒的天然宿主是蝙蝠。这条科学发现，还上了当时的新闻联播。
这里的谣言有两个：1、这次武汉的病毒是不是就是SADS-CoV？
2、武汉的科学家是不是不小心（甚至是故意地）把这个病毒泄露出来了？
王立铭的证明
1、不是
相关的证据主要是从序列相似性、基因组大尺度结构对比和系统进化树来证明的。在此不赘述，感兴趣的可以阅读原文章。
本文的说明
关于第一点的证明没有什么问题。关于第二点的证明就存在一个逻辑的问题了，“新型冠状病毒和2018年发现的那个病毒（即SADS-CoV）毫无关系”是无法来完全证明谣言2的错误的。
先说说这个跟猪腹泻相关的冠状病毒，我是直接参与了该病毒的发现与鉴定工作。2017年初开始，广东部分猪场先后暴发免疫猪群新生仔猪腹泻、死亡的案例，临床发病比PEDV稍晚、死亡率稍低，实验室检测排除了常见的几种猪腹泻相关病毒感染。多个不同的实验室都利用高通量测序技术对死亡仔猪小肠内容物进行检测，对病原进行了鉴定。因为这个病毒影响没SARS这么大，没有权威机构统一命名，故各个实验室命名都有差异，如PEAV（2017年最早发表基因组）、SeACoV、SADS-CoV等，很明显SADS-CoV因为出身Nature名气最大。从命名其实我们也可以看出来，这个猪的冠状病毒是属于Alpha冠状病毒的而2019-nCoV、SARS等都是Beta冠状病毒。所以说这次武汉的病毒不是SADS-CoV是没有问题的。其中有意思的一点是SADS跟SARS看起来很接近是吧，只差了一个英文字母，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要造谣SADS-CoV会跟2019-nCoV有关系吧。其实SADS的S代表的是swine猪。
关于此次武汉冠状病毒的起源在何处，科学家和公众都是非常关切的，第一时间也有许多文章发表，目前2篇基于生物信息学分析的文章分别说中间宿主可能是蛇和貂，但缺乏实验证据也存在一定争议；而1篇来自石正丽课题组的文章比较确凿地说明了原始宿主应该依旧是蝙蝠--中菊头蝠（该文章的全文解读在宏基因组公众号已经发布），同时Nature也有相关的新闻讨论。
王立铭先生基于新型冠状病毒和2018年发现的SADS-CoV病毒毫无关系，来进一步证明此次武汉新型冠状病毒不是人为泄露的逻辑是不充分的。在石正丽课题组目前发布在bioRxiv上的文章来看，他们在蝙蝠中找到了和2019-nCoV相似度高达96.2%的蝙蝠冠状病毒RaTG13,该冠状病毒RaTG13来自云南的一种中菊头蝠。换言之，石正丽课题组是在武汉新冠爆发之前就获得了RaTG13冠状病毒的。如果按照王立铭先生的证明逻辑，岂不是要承认武汉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有可能是科学家不小心（甚至是故意地）把这个病毒泄露出来了的？
作为公众，我们要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同时作为科研工作者，我们在积极破除谣言的基础上，也需要注意逻辑的严密性，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不能让一线的科研工作者和医务工作者流血流汗又流泪。
Reference
1. Ji, W., Wang, W., Zhao, X., Zai, J. & Li, X. J. Med. Virol. https://doi.org/10.1002/jmv.25682 (2020).
2. Ewen Callaway， David Cyranoski. Nature.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0-00180-8(2020).
3. Qian Guo, Mo Li, et al. BioRxiv. http://dx.doi.org/10.1101/2020.01.21.914044.(2020)
4. Peng Zhou, Xing-Lou Yang, Xian-Guang Wang, et al. Discovery of a novel coronavirus associated with the recent pneumonia outbreak in humans and its potential bat origin. bioRxiv, 2020. https://www.biorxiv.org/content/10.1101/2020.01.22.914952v1?from=timeline.
5. 王立铭，新型冠状病毒是人为泄露出来的吗？赛先生，https://mp.weixin.qq.com/s/6zv1KP6ruXZWwT29KWghCw.
6. Zhou P, Fan H, Lan T, et al. Fatal swine acute diarrhoea syndrome caused by an HKU2-related coronavirus of bat origin. Nature, 2018, 556:255-258.
7. Gong L, Li J, Zhou Q, et al. A New Bat-HKU2–like Coronavirus in Swine, China, 2017. 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 2017, 23(9):1607-16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