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偶然读黎戈的散文,立码就喜欢上了,文笔清丽,既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与世无争的样子,又时常流露出一丝犀利,很深刻的样子,有人这样形容她:“在很阴柔的散文笔调中,穿插这不期然而又不经意的飞刀笔法”,“像猫的爪子、玫瑰的刺、河豚故意留下的一点毒”......这样刚柔并济的女子让人喜欢就是理所当然了。
也是因为看她的书,知道了她喜欢的很多其它女作家,比如洁尘、比如绿妖、比如赵赵、比如李娟......写的东西都个顶个的好看。
其实喜欢看女作家写的东西,很多时候是好奇,同为女性,她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们的生活观念是什么,为什么能那样敏感那么容易感悟,怎样的经历让她们笔下生花,或淡然、或尖刻、或豁达、或幽默……虽然说千人千面,但有一个基本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她们都以各种不同的姿态最大限度最热情地拥抱生活,对人间烟火细小事物充满了热爱,这或许就是她们总能下笔不凡的原因之一吧......
以前看黎戈的书都是散文集,本书是她第一本书评、人物评论随笔,读着读着你就会发现,她的阅读量惊人,对欧美很多作家如数家珍,而且不是那种泛泛的知道,而是全方位的了解,所以她可以从被评论者的生平,从经历,从性格,从经历的波折,从内心的纠结,推演出他/她为什么会写出那样的独具个人特色的作品……
比如尤瑟纳尔,黎戈介绍尤瑟纳尔的角度与众不同,对于这位第一个入选法兰西科学院的女院士,黎戈并没有从她的作品入手,甚至于基本上没怎么提及她的作品她的名声,黎戈的切入点是尤瑟纳尔的“自由意志”,只为活出自己,所以她介绍尤瑟纳尔的人生经历,介绍她的双性恋,最后和女朋友在一个荒岛上同居了40年,介绍她对父母亲人的冷静隔绝态度,介绍她后来旅行和写作,“她生就一张贪欢的脸,却认为示爱的最高境界是缄默”,这个女儿只为自己而活,“她的血缘既无来处,也无去路”。我没看过尤瑟纳尔的书,但知道她的名气,但读完黎戈的介绍,尤瑟纳尔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立体的形象了。
比如黎戈写波伏娃,写她读《波伏娃姐妹》,她就像在讲故事,当然也可能只是总结书中的内容,但角度依然独特,不提萨特,不提阿尔格伦,而是把母亲和妹妹三个波伏娃打包在一起,分析她们之间漫长的人生岁月相爱相杀的关系和发展。于是,我们印象中的波伏娃不再是萨特的伴侣了,而是一个独立彪悍的女儿和姐姐了。当然黎戈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在想,这其中更隐秘的力量,是衰老......”
比如她评论杜拉,我觉得很过瘾,杜拉“最大胆的其实是突破了血亲的界限,把亲情混在男女之情、肉体之情里去写,她写的亲情少有同向,几乎都是对位的”。“成就杜拉的,正是这种混合气质,暴力与柔情,专制与宠溺,她没有也不需要交流的通道,因此她无可救药的孤独感,以及无法痊愈的绝望,就没有被稀释和冲淡的机会,也就继续时不时地发作,既而滋养着她遗世独立、像她一样孤独的作品-看看那些微观情绪波动被放大的倍数,就知道一个人可以寂寞到什么程度”。
评论弗里达,“她是个被痛苦翻耕过的女人,因而层次丰富、杂质纷纭,极度自恋,兼有自虐倾向,酗酒,同性恋,烟不离手,会用好几国语言骂“婊子养的””。47岁逝世,她说:“我希望死是令人愉快的,而我希望永不再来”。
我个人最喜欢她评论莱辛《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从各个维度探讨“自由女性”话题,“有一种女人,根本不是一种坚硬的两性对抗,而是,我她妈懒得对你施力。真正的自由主义,懒得美丽,谁都懒得悅,怎么舒服怎么来。埋没在人群里,没人注视我,失去一切坐标系,那更好了,方便我无痕地阅历大千世界”。多洒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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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戈说自己,“我是个颓废到骨子的人,从来不愿意奋力去争取什么,也懒得起身去经营规划什么,我什么书都看,但是从来不看励志书,如果说我还有什么对自己成型的想法,那就是我要力争做一个自由的人”。
其实,其实,我也想像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