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理学家程颢在《秋日偶成》诗中云:“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刘勰论文学创作主张“贵在虚静”,讲究“入兴贵闲”,如此才能进入最佳状态。可是,如今时代却有些浮躁与功利。在这处处充满诱惑的年头,一个人要做到“目不斜视”谈何容易。而读书能让人沉潜,让人保持内心的宁静,以求“自得”之乐。
在一定意义上说,读书就是与博学的先生对话,他以和缓的语调,告诉我们物质的速朽和精神的永恒。譬如唐宋,曾肥马轻裘雕梁画栋,而存活于人心不朽流传的,却是诗词咏歌。现在有一句很流行的话:“生活不只有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说明诗在人们心目中依旧代表着美好的事物和理想的生活。何况眼前的苟且,或许就藏着诗和远方。
从人类发展史看,文明与阅读是密不可分的。读书是人类特有的精神生活,也是人类传承文明的主要方式。对人来说,恐怕没有比读书更好的精神食粮了。因此,宋代诗人黄庭坚深有感触地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清代的萧抡说:“一日不读书,胸臆无佳想,一月不读书,耳目失神爽。”
的确,读书人与不读书之人是不一样的,这从气质上便可看出。《曾国藩家书》中有言:“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唯读书可变化气质。”其实,每个人的身上,都可看到阅读留下的不同痕迹。正如复旦大学骆玉明教授所说:“一个人一辈子要读过一部大书。读过大书的人,会有不一样的气象。”因为以书为凭,可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有书作媒,可以穿越古今,知晓天下。读书,不仅仅是知识的源泉,也是滋养人们美好心灵的必由之路。我曾经说过,读书是有境界和品位的。有境界,则自成高格。换言之,阅读不一定能改变一个人的长相,但一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品位和气质。有些人相貌普普通通,但其言却让别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令人如沐春风。你会觉得他深邃厚重,气质不凡。
什么叫气质?宋代张载《语录钞》:“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现代西方心理学的气质是指人的心理素质、内在修养的外在行为总和,一般是指人的个性特点、风格气度。人的气质是先天与后天的统一、内在与外在的统一、率真与理智的统一。
不可否认,读书人确实具有一些特别的气质。这种“儒雅”之气,是通过一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折射体现出来的。正如培根所说:“把美的形象与美的德行结合起来吧,只有这样才会放射出真正的光辉。”必须指出的是,这种美好的气质或风度并不只限于那些外交家、政治家和影视明星等公众人物,它也体现在普通人身上。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看,读书对一个人综合素质的提升也具有一定意义。于是乎,每次看到我们的同胞在国外旅游时摘花乱扔垃圾,在国际航班上大声喧哗或大打出手时,我总在想,其实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阅读解决。一个认真阅读过孔子、托尔斯泰、莎士比亚的人,其素质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也一定会对学习和研究产生兴趣。
从这个意义上说,阅读及其质量,的确关乎一个人的素质养成和精神状态。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无限相信书籍的力量,是我的教育信仰的真谛之一。” 在现实生活中,人的气息有正、邪之分。正气,人们都愿意接受和弘扬。邪气,人们都不喜欢或厌恶。苏轼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看看朱自清、罗庸、罗常培、闻一多、王力等西南联大教授的精神气质,还有资中筠、叶嘉莹、龙应台等知识女性,这句话绝非虚言。难怪有人说,40岁之前不美丽是上帝的错,40岁之后仍不美丽就是自己的错。阅读,也是为自己的美丽负责。由此我想起一件事情:作为北大学生的冯友兰,第一次去办公室拜会校长蔡元培,回来用“光华霁月”来形容当时在场的感受,那是一个浑身充满光辉的人物,由于这个人的存在,整个办公室都被照亮了。美学家叶朗认为,这是因为一个人的精神境界有高有低,中国的传统要求我们要不断提高自己的精神品质,涵养气象,就必须读书,就必须有生活的积累、思想的积淀。因此,我们要牢记郑逸梅先生在《幽梦新影》中所说的话:“不读书,不看云,不焚香,不写字,则雅趣自消,俗尘自长。”因为,只有书香的熏陶、文化的涵养,才会使我们的思想保持鲜活的亮色,与时俱进,体现出时代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