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格力副总裁陈伟才说,重点大学学生应是中国最优秀的学子,国家要成为制造强国,最需要这些人才,但他们并不是流向中国企业,这是很可悲、很可怕的事。他建议重点大学的一些主要学科,在学生毕业去向上应有一定限制,不能占用最优秀的教育资源,又离开了培养你的国家。(新京报3月10日)
这种观点有一个误区,就是忽略了如何从自身企业做起提高对优秀人才的吸引力,反而要求限制重点大学毕业生的去向,来解决所谓的“人才流失”问题,是在推卸自身的责任,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找学生的“茬”,乱开药方。而且,这也折射出我国一些传统企业对人才权利的漠视问题——毕业生选择去哪个用人单位是学生的权利,政府、学校、用人单位必须尊重这项权利。正是这种尊重的缺乏,才导致很多企业吸引不了优秀人才。
我国早从1993年就开始推行大学生毕业就业市场化,鼓励用人单位和学生“双向选择、择优录用”,政府在大学生就业中可以起宏观调控作用,但主要是以市场化手段,而不是行政手段。为推进招生公平和就业公平,委培招生、定向招生也进一步压缩,就算实行国家扶贫定向招生计划,也没有强制要求毕业学生必须回原籍所在地就业,而给学生自主选择的权利。
优秀学生不愿意到传统制造业,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这不能靠限制学生的选择,规定某些学生必须到某个行业就业来解决,而必须提高传统行业自身的吸引力。陈代表说,“我国现在的制造业跟制造强国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但我相信这里绝对不是技术问题。你老考虑到眼前,这个待遇高、那个待遇高一点,优秀人才大多都跑到国外和外企去了,这样循环下去,中国跟外国制造强国的距离会越来越大。还是大家太浮躁,目光短浅,都希望赚快钱。”这种观点很清楚,就是目前传统制造业给学生的工资待遇低,学生不愿意去。因此希望学生发扬奉献精神,并要求政府出台限制措施。这很不现实。
并不否认,我国大学毕业生的择业观,有的过于功利,有的学生就在乎薪资待遇,只要另外一个企业、岗位,给出更高的工资,就跳槽,缺乏长远的职业发展规划,这需要加强对学生的职业规划教育、引导,让学生有职业的理想、抱负,不要仅仅追求金钱,而要追求自我价值实现。
而与之对应,每个行业,都必须从职业角度,思考给人才实现理想、施展抱负、实现自我的空间。在指责大学生目光短浅、浮躁之前,要问这个职业,究竟对人才有哪些吸引力,假如这个职业给学生的薪酬低,但对每个员工提供可以预见的职业发展空间,能够在企业中实现自我成长,那么,这也会打动人才;而如果薪酬很低,企业文化死气沉沉,对人才论资排辈,谁会放弃其他薪酬更高的工作到这里来?即便来了,企业用什么方法将其留住?另外,如果企业确实急需大学生人才,为何不和大学合作,在大学里设立奖学金,去为学生做职业规划教育,把企业建为大学生的实习基地?平时不到大学里去,直到招聘时才行动,这是我国不少企业的做法,而有些外企,则很早就到大学里去做宣讲,招募实习生,与大学合作办学等等。这才是吸引人才更靠谱的方式。
当然,如果是国家重点支持的行业,而且靠行业自身的能力,很难招聘到优秀人才,那么,国家可以采取扶持政策。而扶持的方式,也不是规定某些学科的学生必须到某单位,而是提高相关岗位的待遇、补贴,比如代偿学费、特别奖励,至于学生愿不愿意选择,这还是学生的权利。对于少数特别急需人才的特殊行业,政府还可以有专门的人才培养计划,给学生求学上的资助,并对其提出到相关行业就业的要求。但即便如此,也要给这些学生选择退出的权利。
对人才的职业选择,现在已经在去道德化,不再把就业去向,选择某一行业、职业和道德联系起来。诸如,多年前,很多人把留学人才回不回国与爱不爱国联系起来,认为回国就爱国,不回国就不爱国,后来,大家意识到,这不是爱不爱国的问题,而是人才个体的选择问题。还有人把选择到基层、农村工作,视为道德高尚,这无疑在变相指责选择在大城市工作者有道德问题。更令人尴尬的是,那些到基层工作的学生,几年后准备离开基层到城市,他们也遭遇道德困境。还有教师职业也一样,以前不少地方、学校以教师是最崇高的职业来给教师戴高帽。后来发现这顶帽子没多少人愿意带,由于待遇低、非教学任务压力大、教师职业倦怠感严重。
每个个体会有自己的职业理想和职业道德,需要职业给从业者创造实现职业理想的环境,而不是用道德去绑架。所以,用人单位 应该摒弃“去中国企业,就为国家做贡献;留在国内,就是爱国;到外企就为外国人打工”这样过时、陈旧的观念,而应该用现代人力资源管理理念,去改变人才成长的环境,去关注大学生的培养。同时,需要用市场观念去解决企业经营、人力资源的问题,而不能采用计划思维、行政手段提高市场竞争力。这也是我国从制造大国走向制造强国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