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推
介子推,蔡岂《琴操》中叫介之绥。《列仙传》一书中则说其姓王,名光,字裕。一些著作中还有“介子”、“介之推”、“介山子然”等称谓。关于介子推的祖籍也有多种说法:元代介山下神林介庙里《重建洁惠侯庙碑记》中说其为铜鞍人(今山西沁县南);明代沈周《疏介夫传》说介子推祖先居赵魏之郊,以树艺为生,后迁居宋国,到介子推辈又迁居到晋国;清代几种版本的《介休县志》则说“介子推邑人矣,寒食之风实始于乡,旁郡县效之”……然较为可信的说法应该是介子推故里在夏县裴介村,原因是该村不仅保存有介子推昆裔宗庙和搁堂,还有据说是秦二世时期由介休迁葬回村里的坟墓。
有关介子推的生平事迹,《晋·史乘》、《左传》、《吕氏春秋》、《韩诗外传》、《史记》、《新序》、《列仙传》、《疏介夫传》等典籍中多有记述。所述大致为:公元前655年(周惠王二十二年),晋献公宠要领姬为自己的儿子莫齐争太子位,逼死太子申生,又危及申生的异母弟--公于重耳。介子推认为重耳是治国安邦难得的人才,“主晋招者非君而谁?”于是随重耳出逃异国他乡,在外流亡19年,跟公子过卫国,出五鹿,饥寒相逼,乞食于野。据说,他们向一伙农夫恳求乞食时,没想到要来的是农夫扔来土块之嘲弄。及到曹国,更是遭到曹共公的奇耻之辱:曹共公不顾其妻子的反对,让重耳当众脱衣,要看其“骈胁”(腋下生理畸形)。后来,重耳饿得连路都不能走,可又咽不下面菇之食(野菜),介子推坚信天不能绝晋,断然将自己大腿上的肉割下来,给重耳煎成汤喝。重耳知情后失声道:“亡人累子,将何以报?”介子推安慰公子说:当愿君能有返国之日,以成臣等股肮之义,何言报乎!
主仆在外流亡期间,尝够了艰险之苦。就在大家相处共事的过程中,介子推发现人与人品行并不一般。比如在大家遭受一伙农夫扔来土块之戏弄时,一些随臣在情急之下想的是保全自己,一些人则是逢场作戏,尽讲好听话向公子献媚。及到回国途中,有的人意识到伸手要官要禄的机会到了,竟然在过黄河险途中借题发挥要挟公子。公子因泰国赠送的物品多,觉得以往流亡中随身带的破席子、破罐子以后无用了,建议丢弃到河里,不料,一些随臣却说到:“主公不会回国后把我们这些人也丢弃不用吧!”公子听出这些随臣话里有话,急得投壁于河,对天发誓曰:“若回国不与子犯共者,河伯视之!”之推看到这些伤心之事,心里感觉不是滋味,觉得回国后很难同这伙贪天功者为伍,于是,打定了回国后过隐退生活的主意。回到家,母亲问起朝里封禄之事,介子推说:“天不绝晋,可那几个人还以为是他们有回天之力,真不知耻!偷人之物是盗贼,更何况这些人贪天功不以为耻。他们上下相蒙,同这些人怎好相处?’’其母说:
“你不把自己的意见说情,别人知你是啥想法?”介子推说:“不想和他们共事,与他们有啥共同语言可说?”其母又试着问:“你已不图封禄,说给他们有什么不可?”介子推说:“定了要归隐,何必再同他们表白呢?咱禄不图,名也不图!”其母赞许道:“若果真如此,我也愿同你一道过隐居生活。,’后来.介子推与母到绵上,文公封赏时忘了介子推,有人看不过,编出“龙蛇歌’’悬书宫门,为之推鸣不平。晋文公到绵上访寻介子推,为逼介子推母子出山而放火烧山。介子推与母突遭此大火,惊惶寻路,因火势太猛,最后抱树而死。
文公追悔莫及,将绵上田封为介推田,说是“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那么,介子推隐居地绵上(或曰介山)到底在何地?传统的说法是在山西介休。较早持此看法的是魏晋时期的学者杜预。此后,又继有袁山嵌、哪道元、乐史、顾祖禹等学者。赞同此说并以此说为注释引文的史册有《郡国志》、《后汉书》、《唐·十道志》、《冀州图》、《齐民要术》、《舆地纪胜》、《资治通鉴》、《学斋占笔》、《祝志》、《宋会要》及多种版本的《山西通志》、《汾州府志》
等。持不同看法的有明末清初学者顾炎武,其名著《日知录》中认为晋文公时,霍山以北皆为狄地,介休绵上与晋国都远不相及,而翼城县西的小绵山方有可能是介子推隐地。此外,《晋书·太康记》及《地道记》等文还认为介子推隐地应是扬雄《河东赋》中提到的介山(地点在古汾阴,今万荣县境内)。
《平定州志》旧志中则认为介子推隐地在州东娘子关上的绵山。这些持不同看法或意见者由于找不出自圆其说的历史记载,仅靠推断联想当然不会得到史学界多数人认可。介休地域在晋文公出亡前为随地,公元前718年,晋国发生了一场内乱,当时晋鄂侯为躲避曲沃庄伯讨伐,曾逃到随地避难。何况,介休北乡的小宋曲曾是传说中的介子推姥姥家(当地曾有寺庙与碑文记载)。介子推决心远离晋国国都,到绵上与其母过隐居生活,于情于理,介休绵山为介子推归隐地是不应该存疑的。
介子推为春秋时期晋国的一个普通士大夫,然翻遍中华文明史册,对古代贤人能以一座山、一个县、一个村(绵山之麓的族介村)命名纪念,能以一个传统节日铭记(寒食节),介子推在历史上可以说是千古一人。介子推功不言禄及不求回报的品格折服了世人,赢得了世代不同级别人们的青睐:皇家一再为其封田封侯,官府四处为其修庙建洞,学者世代为其立说垂世,文人极力为其感怀讴歌,仙家撰出神话让其仙宫人册,学童初读启蒙诵其忠廉品操,世世代代的百姓则不忍其忠贞混没,每节寒食清明,大地禁火,以家家吃冷食这种难能举动祝其介福休样……国人如此偶像般地推祟介子推,然历代先贤对其的评赞角度不一。这其中有庄子“介子推至忠”之说,有屈子“因绢素而哭”之祭,有孔子“不援上”、“不忘亲”、“贤不遇时”之叹,有曹孟德“闻介子推避晋封,未尝不舍书而叹”之赞,有石勒“帝乡之神”、“历代他尊”之谈,有宋神宗“可谓忠廉自信之土”之点论,有儒学巨作《尔雅正疏》提到的介子推可贵在“言身之文”之精评,有苏东坡、黄庭坚画跋文“晋文公出走,穷矣、贫也、贱也,而介子推不去,有以有之也;返国有万乘(古代一车四马为一乘),而介子推去之,无以有之也”之高见,有历代诗人“绵田香火动春秋”、“耻将股肉易封侯”、“介君风义复难攀”、“四海同寒食,千秋为一人”之唱咏,有历代学者经常相提并论并引为华夏民族自豪的“南有屈原,北有介推”之共识……翻阅先秦、魏六朝及唐宋以来史家关于介子推的记述与评价,较为准确和全面的评论要数明代万历年间撰刻在介休龙凤村介庙的一篇碑文。该文说,介子推服侍晋文公,割股奉君以避大难,显示其忠也;返国时看到舅犯要挟文公,耻于与这伙人为伍,显示其清也;携母入介山,隐居养亲,显示其孝也;晋文公用火逼而不出山,乃天性所执,显示其烈也。世人常说泪罗之忠(战国时楚诗人屈原忧愤国事,投泪罗江死),首阳之清(传说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隐居首阳山采额),四皓之高(西汉初,高祖聘用不至的东园公、角里先生、绪里季、夏黄公,四人年过八十,隐于商山,时称“商山四皓”),子陵之节(严光,字子陵,与刘秀曾为同学,东汉初刘秀召用,不就,隐居富春江),这些介子推可谓兼有之也。孔子所说的志士与仁人,之推也可谓是两具备也。碑文中还讲介子推清风贯日,高洁凌云,可与严霜烈日争光,可与万古介山匹配!
庸人《两同书·同异篇》有“随时之宜,唯变所适”之箴言。历史发展演变至今天,介子推的感人事迹并没有被现代人淡忘。山西介休为介子推归隐地,为发掘、弘扬介子传统文化,自1995年以来,介休绵山由民营企业家目吉英承包开发,历经10多年苦心经营,如今,一个花费数亿资金的崭新的绵山已展示于世人面前。伴随着绵山文化研究院的组建及介子文化的整理研究,一批厚重的传统文化成果已为世人所看重并认可。2008年国家法定的第一个清明节假日里,介休绵山迎来了五湖四海的学者,成功举办了中国首届清明寒食文化论坛。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还将“中国寒食清明文化之乡”、“中国寒食清明文化研究中心”、“中国寒食清明文化博物馆”三块匝牌授予了当地政府暨介休绵山。很显然,在当今倡导与时俱进、德育治国、构建和谐社会及慎终追远、弘扬传统文明的时代召唤声中,介子推这些“忠心爱国的高尚情操,清廉诚信的人生准则,功不言禄的奉献精神,隐不避亲的孝道品德”,依然是学人之课,依然是立国之本。
寒食节作为华夏之民的传统节日,是古代国人丰富生活和精神典仪的重要内容与载体。关于寒食节的最初起源,历史上有人认为是出自远古人类对火神的崇拜,即每年祭招火神要将旧火止熄一次,然后重新改燃为新火,这种习俗相沿持续,便成为人们推断的“禁火节”之起源。然而,历史资料中屡见不鲜的记载是寒食节是专为介子推而设。早在两干多年,著名经学家桓谭在其《新论》中就记载太原郡的风俗,说这一地区“隆冬不火食五冬不火食五日”,书中还提到这是“为介子推,故也”。当时界休县隶属太原郡,显然,介山一带士民为介子推断火范围已至少扩大至一个州郡。稍后的《后汉书·周举传》中记载:“太原一郡,旧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龙忌之禁,至其亡月,咸言神灵不乐举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辊一月寒食……”这里不仅再次说明了寒食是因“介子推焚骸”,而且讲这是“旧俗”,还讲“每冬中额一月寒食”。再稍后又有《魏武帝集》中记载曹操颁发的《明罚令》(历史上又曰禁绝火令),令文中说太原、上党、西河、雁门“冬至后百有五日皆绝火寒食,云为介子推”,又说:“令到,人不得寒食,若犯,家长半岁刑,主吏百日刑,令长夺一月俸。”令文中提到的寒食俗范围不但扩大到晋省南北各地,而且时间增加到“冬至后百有五日皆绝火”,究其原因,文中讲也是为介子推。很显然,《明罚令》前,三国时期的寒食俗大有愈演愈烈之态势。
到两晋和南北朝时期,记述寒食习俗为介子推而设的文章依然随处可见。周斐《汝南先贤传》文曰:“太原旧俗,以介子推烧死,至其亡时,民为绝火食,老少多死。”这里和《周举传》中说的显然是一回事。东晋人陆绷《仰中记》记载:“并州俗冬至后一百五日为介子推断火,冷食三日,作干粥。”《邺中记》中为介子推断火已改为“冷食三日”。书中还讲,北方有些地方五月五日作馒食及五色缕,人们以为这也是“为介子推”,其实“非也”。《晋书·石勒载记》中讲东晋咸和年间,因后赵皇帝石勒禁止国人寒食,结果得罪了历代所尊的介之椎,招致介山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冰雹。无奈,石勒第二年只得重新下沼曰:“之推历代他尊,请普复寒食,更为植嘉树,立桐堂,给户奉招。”北魏贾思踞在《齐民要术“煮醒酪》一节中讲述介子推隐迹介山抱树而死后曰:“百姓哀之,忌日为之断火,煮醋而食之,名曰寒食,盖清明前一日是也。”这一段记载不仅说清了寒食节与介子推焚死相关,而且讲叙了在清明前一日要煮醛酪而食。国内有学者曾统计曰,隋唐之前,国内史籍记载寒食节为介子推而设的资料至少有十余条之多。
自隋唐之后,寒食俗基本上固定在“一百五”即二十四节候的清明节期间,寒食俗波及范围和活动内容也有了大的改变。尽管如此,寒食节为介子推而设的提法仍见之于各类文记中。如宋代《回蛮寺碑文》中提到:“山上有晋文公忠臣介子推救葬陵墓,每节清明,大地禁火”;南宋周密撰《癸辛杂识》云:“绵山火禁,升平时禁七日,丧乱以来犹三日……有病及老者不能冷食,就介公庙乞小火”;元代陈元舰《岁时广记》也讲:“介子推三月五日为火所焚,国人哀之,每岁暮春不举火,谓之禁烟,犯之则雨雹伤田”;清代余自明《古文释义新编》中则讲:“国人思介子死于火,因不忍举火,以清明前一日为寒食节,谓之禁火,也曰禁烟。遇清明日插柳于门,招推之魂,至今犹然”……寒食节相沿持续两干余年,其间,历代文人墨客在节日里迟念介子推而写下了数以干计的寒食诗歌:“四海同寒食,千秋为一人”(唐诗人卢象《寒食》);“一原风俗异衣裘,流落来从绵上州”(宋诗人黄庭坚《观化》);“绵山经月火不灭,留于千年作寒食”(明代诗人李东阳《西涯乐府》),“干家禁火寒三月,万古忠魂寄一丘”(清代任税《和傅青主题介子祠》);“年来犹怕逢寒食,禁火家家遗恨留”(清代进士庆钟《介休怀古》)……这些诗作从又一个角度见证了寒食节是为介子推而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