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曾记载着孔子和他的弟子子路关于“鬼神”的一段对话。子路问老师如何侍奉鬼神,孔子说:“人的事情还没有照顾好,拿什么来侍奉鬼神?”子路又问老师对于死亡的看法,孔子说:“生的问题还没有搞明白,怎么会去考虑死的事情呢?”《论语·乡党》中还记载,孔子的马厩失火,孔子“不问马”,只问伤了人没有。
在这里,孔子的话一方面的意思是说“生”的道理本无穷尽,终身从事于斯尚不能知其究竟,所以根本无暇“知死”;另一方面的意思是说,死的道理蕴含于生中,生死本是一气聚散,故知生即能知死,而无须专门讨论。他希望学生了解的,是让老年人能够平安愉快地生活,朋友之间能够充分地信任,年轻人则能够感怀恩德。他自己就是如此践行的,他为此而忙碌了一生,以至“发愤忘食,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当然也就不屑于顾及死之事了。孔子这种不谈死的态度并不是逃避死,相反,却是对死的深刻理解。而在他看来,死是气的另一种自然形式,而人能把握的就是“生”,了解了“生”,就能了解“死”;换句话也可以说,只有好好地“生”,才能好好地“死”。
孔子还说过一句与“敬鬼神而远之”相类似的话——尽人事而知天命。在孔子看来,人的责任和义务就是做好实实在在的“人事”,而不是去谈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鬼神。如果不尽“人事”,单纯地去祈祷,上天的鬼神也不会赐福的。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而知天命”,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似乎从来不搞形而上的思辨,也从来不热衷于追问“本原”“上帝”这些在他们看来近乎“无聊”的问题,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活生生的现实生活中,放在了人和社会的关系的整合与处理上。
正是在这种生活哲学的影响下,我们中国人似乎没有向彼岸世界超越的兴趣,而是把重心放在了此岸世界活泼有趣的生活中。和西方人相反,中国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劳作不是为了“讨好”神,而是通过“讨好”神来满足自己在现实生活的需要。对中国人来说,最为重要的不是什么“在爱中与神相遇”,而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三十亩地一头牛”。
宗教的超越是那么的不真实,可谓“高处不胜寒”,还不如“在人间温柔同眠”来的实在。西方人看重的是个人独立和自由,是“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而中国人则在血缘的传承中证明自己的价值,在人际关系网络中获得情感的慰藉。对中国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也许不是“上帝死了”这样的“形而上”问题,而是自己被家人所抛弃,被社会所不容。能让人自杀的事情不是自由被剥夺,更不是受到了法律的惩罚,而是受到了社会道德的谴责和千夫所指的责难。
据说,佛教刚开始传到中国来的时候,中国人是不感兴趣的。佛教为了在中国扎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一些内容。而且,中国人向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挂在嘴边上的是“高处不胜寒”,对于怪、力、乱、神之类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常常是存而不论、避而不答。一些老太太经常去庙里拜佛烧香,其实她们的目的也许都比较功利,常常是求个趋吉避凶、多福多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