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少数当官的权势熏天、作威作福、笑贫不笑娼、有钱有势包二奶、为富不仁、仗势欺人、攀附权贵、趋炎附势、欺贫爱富,许多曾经是可耻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体面的个人生活方式选择。成人谈论这些事情,从来也不避讳孩子,甚至在学校里公然以这些成人行为影响和教育儿童。儿童因此耳濡目染、潜移默化。
羞耻是人控制自己原始欲望和纵欲行为的机制,羞耻使人能够超越自己的自然本能,从而自然进入文明和道德的境界。美国著名的传播学研究者波兹曼说:“即使去除神学的内涵,羞耻心仍然是人类文明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要素。羞耻是征服我们本性所要付出的代价。”他还说:“如果对各种冲动没有控制,尤其是对意在侵犯和即时满足的冲动的控制,文明是不可能存在的。我们经常处在被原始的冲动所控制的危险中,包括被暴力、兽欲、本能和自我。羞耻是野蛮行为得以控制的机制。”
现在说起羞耻,人们一般想得到的是性。的确,性冲动是一种非常自我中心的欲望,性冲动及其可能造成的伤害和侵犯对儿童尤其危险,因为儿童尚不具备足够的自制力,也不具有必要的自我保护能力。成人对儿童保守性秘密,将这个秘密以逐渐的“性启蒙”透露给他们,运用的不是禁止的力量,而是羞耻感的影响。关于这个观点,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就指出,“羞耻感的无可估量的价值构成了儿童正规或非正规教育中珍贵而微妙的一部分”。
“羞耻感”具有比“性启蒙”更广大的道德规范作用,儿童教育的“社会化”或“成人化”就是要分阶段地教他们如何将羞耻心转化为一系列道德规范。波兹曼说,“从儿童的观点来看,羞耻心给予成人力量和权威。因为成人知道,而儿童却不知道,哪些话是可耻的,哪些话题是可耻的,哪些行为被认定必须在私底下进行。”
在当今的中国,成人世界本身呈现的是欲望强烈而羞耻心淡薄的景象。人们对许多可耻之事的羞耻感正在或已经消失,如少数当官的权势熏天、作威作福、笑贫不笑娼、有钱有势包二奶、为富不仁、仗势欺人、攀附权贵、趋炎附势、欺贫爱富,许多曾经是可耻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体面的个人生活方式选择。成人谈论这些事情,从来也不避讳孩子,甚至在学校里公然以这些成人行为影响和教育儿童。儿童因此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这些“不做好人”的成人秘密并不比性秘密较少地暴露在儿童的面前,也并不比性秘密在较少影响儿童的“成人化”。
对于许多儿童,早已没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不做好人”的秘密了。甚至连成人“厚黑”的那一套也不例外。不久前,有一篇讲“幼儿贿赂”的文章,说的是一位才4岁的女孩在教师节临近的时候,要给幼儿园老师送贺卡。她对父母说,她那个班有三位老师,“贺卡里还要夹带购物卡,那才是老师真正想要的东西。”还说班里哪个小朋友送给老师的购物卡是三百元,哪个小朋友送给老师的购物卡是五百元。说她一定不能“落后”。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用钱就能贿赂讨好那些有权控制她,能对她好,或对她不好的人,还有多少成人惯于玩耍的鬼把戏秘密,是小孩子完全不知道的呢?有人分析了低年级儿童热衷于当班干部的原因,发现不少儿童小小年纪便有了“官意识”。去年底,成都12个小学举行“天府小城”公务员“虚拟”招聘笔试,1200名小学生参加,竞争“天府小城”市长、警察局长、教育局长、卫生局长、记者等“稀缺岗位”。对“你为什么要参加本次‘天府小城’公务员招聘?”的试题,有的小学生答:“现在社会上最好的工作就是公务员,为了体验一下被人们夸赞和羡慕得眼睛发亮的职业。”有的小学生答:“因为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我能有一个自己管理的地方,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感到骄傲。”还有的回答:“我想过一把当官的瘾。”
儿童的“虚拟”其实就是模仿,模仿他们实际生活中周围的成人。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成人行为都是应该让儿童模仿的。对许多成人来说,功利与名誉的区别是不重要的。但对儿童不能这样,因为培养儿童的羞耻心必须是一种荣誉心而不是功利心的教育。没有羞耻心的儿童日后更是不可教育的,长大后,最多也就是成为一个无耻的成人。波兹曼劝导家长说:“尊重和羞耻之心,一旦令幼童体味到它们的真义,比之其他种种方式,会对心灵产生最为有力的一种刺激。您一旦让幼童从心里珍惜名誉,并害怕羞耻和羞辱,您便把真正的原则注入了他们的内心,这些原则将持续发挥作用,使他们走上正轨。”
儿童最容易自然模仿的往往是成人功利的而非荣誉的行为,放任这种自然模仿是教育的失败。炫耀财富和权势、追求虚荣时尚、欺凌弱小、说谎欺诈、势利献媚——这并不是具有良好品格、道德、正义感或社会责任心的“成人”,这样的“成人”本身仍是还没有真正长大的成人。儿童以这样的成人为模仿对象,是当前儿童“成人化”的真正危险,而这使得整个社会不能良性地成长发育,也最终导致整个社会陷入道德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