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S省出生,之后很快便被接送到了H地,并在此生活长达八年之久。我对童年的回忆大多来自这里,因而它便是我的故乡。
出于种种原因,我还是离开了这里前往S省。临行时我只从家里拿了一个勺子,只因喜欢勺柄上的一朵莲花图案。
初至S省,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充满希望的新生活。我很快将H地的回忆搁置脑后并积极适应这里。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只会用从故乡带来的钥匙,后来大人们经常混拿,我也不再留意了,于是故乡便与我断绝了联系。
几年的时光像流水一般从我身边滑过,偶然之中我找到了那把勺子,那莲花图案的凹槽中嵌满了灰黄的污垢。我开始想念故乡了……
H地是一个灰黄的地方,至今都未曾发现过一处水塘。它不比S省是个鱼米之乡,它是个贫瘠的地方,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我曾为了满足我对鲜味的欲望将一条未烧熟的草鱼吃掉,而在S省却天天都能吃到黄牙鱼,难道这就能阻止我思乡吗?我难道会因此忘记那声响雷,像轰隆隆的车轮,
碾碎了一个孩子归家时的欢欣;会忘记我穿过那荒草丛生的田野,越过一排排赤裸灰黄的土垄,来到一片树林子,伴随着脚步轻踏在枯枝败叶上一下下轻扣我心扉的窸窣声;会忘记我偷拿外公一元钱,轻快地奔向了小巷店铺中的一个玩具时,外公刚放下未吃完的红豆粥,颠簸着身体一路小跑过来的身影?当我再回过头来看那身影时,却发现我与它渐行渐远。
我迫切地想回家,可我又觉得害怕。我曾回到过我的小学,发现它早已成了废墟。我害怕当我回到家的位置时,却找不到家的模样。即使依稀模糊可辨,我想也找不到家的感觉。我觉得我不能回家。
当思念具体化时,它便脆弱地像层薄薄的蝉翼。可我在S省的生活却是实在的,它不似水中之月,镜里之花。这里的一草一木,它们都可以触碰。我想,当多年以后,我回忆起在S省的生活时,会发现它早已化为不可触摸的思念,在我的生命中熠熠闪光。
我觉得现在我该好好活着,毕竟我有一把镶有莲花图案的勺子,和这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