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空闲依旧蔓延,无眠的人踱步到客厅,仔细打量这100平方的空间,一辈子的积蓄和奋斗。
突然眼角模糊,浑浊的泪花了苍颜。
孤独是一个人思恋远方。推开书房,20平米珍藏岁月和知己的地方。
书架最上方一个小铁盒,手拍去细浅的轻尘,打开,一本本泛黄破旧本子。
封面上稚嫩的笔触刻下一生的符号,一页一页翻看,剪不断的红尘往事在山岚那一片黛绿里缓缓铺开。
那儿,那儿,梦的咫尺亦远方,失散的回忆。
风铃声
早春的清晨,阳光的碎屑洒落,那些永恒的时间纷纷崩溃。而我轻轻拾起一段胶卷,在脑子里播放关于声音的悸动。
楼阁上曾住着一个女孩,清澈的眼,清澈的心。窗前挂着一串风铃,微风起时,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12岁初见,我爬上楼梯,在风声里说出第一句“你好”,心在扑通跳着,脸红的我们成了朋友。
13岁离别,拍一张与你的合照,风霜停息,沙哑的耳语如梵音低唱。
山岗远处鸟鸣传来,和着这一片悠然,传来丁香绽放的喜讯。喜欢那风铃声,像女孩温柔的呼唤,常在我梦里响起,轻敲心房。
随着时光向前,南方温润的风,梳理你的长发,楼阁上只见群山,未曾想那会是漂泊的远方。
15岁寻觅,楼阁空了,女孩走了,只收到一串风铃和一封简信,北风过,铃声丁零。
信在,风铃也在,你的影子在我的案头,微笑。
江畔的屈原
小镇是写意的拼图,一边铺着山和田野,一边架着楼阁和灯火。一条江横过小镇,左岸立着伟岸的屈原,望着隔江的袅袅炊烟和江上远去的孤帆。
楚辞悠悠,眉宇清俊,你的眼里是山皋遍野的香草和那一片五彩祥云。
风起星落,飘起的衣袂与时空回眸,那诗人依旧不愿停笔。
沉沉的长夜中寻找你的浪迹,你的愤慨和高歌融入长空皓月。柳絮飞过,我似乎又见你行吟在泽畔。从少年到老年,悲也,壮也。
泛黄的照片,红领巾在风中起伏,雕像下,一群孩子在吟诵先秦的悲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桥和画家
小溪,从西边的峡谷流到小镇的东边。分散的水流向着人群最聚集的中心奔赴,古老的海棠树前,一座木桥架起。
桥上几个人倚着,沉默着,从叶与叶的缝隙间,仰望着斑驳的光。
桥下,一排浅搁的船,从左岸漂泊,在接近右岸处回头,注定心的牵挂。
桥的那一头,单支的画架,矮凳上坐着老画家,背向桥栏,任风吹起蓬松的白发,他兀自低首,沉醉在宣纸上纷飞的海棠花,落英拂过头顶那片蔚蓝,亲望回眸的秋水。
宁静是蓝色的,如静谧的海子写下春暖花开。老者画下远山和高原,凝望,枫叶红如火,绵延到门楣的红灯笼。
行人蓦然闯入镜头,而观望的人,早已坠入画中,再也走不出。
街角杂货店
太阳初升的地方,指尖轻触的暖意,一抹浅阳,抱守着云雾飘渺的人间。
街巷的深处几户人家,转角是一爿小店,没有油漆的门楣,没有玻璃的货架,依稀陈列着一些物品。童年的棒棒糖,中年的烟台,老年的土烧酒……
隔壁的旧书摊上零零落落,泛黄的书册,夹着淡淡的霉味,远方历史的回音在飘扬,静静的小街,行人寂廖。
一条小黄狗在轻吠,小巷里蹒跚的步调和着拄杖的清叩声,也唯有小店,坚守了活力。
放学的路上,经过小店,眼里满是期待,因为阳光的煽动,嘴角留下草莓的亲吻,糖果的梦是粉色。
老屋
寻根,失群的鸟从北匆匆飞来,庆幸,南方还没下雪。
这里有失散多年的芦苇和木棉,迎风,大多都已枯萎。一座塌去半边的旧屋,早已没人居住。木板上细密的虫洞,在我们离去后成了孕育多少生命的家。
推开门,那患病的椅子、斧头,一屋尘埃。风起时,秋叶飘落。一棵草站在屋脊上眺望,像生命的旗帜,冷暖了一片虚空。
我在那儿放过一只小黑猫和几只昏迷的蝴蝶。
儿时,土灶旁的外婆用柚子叶翻炒出酥软的红烧肉,她的微笑有着稻子的清香。
陷入暮晚的空茫的树林和她的影子,晦明不辨。
微风说:雏菊正开得灿烂,蝉鸣和蛙叫难觅踪迹。
我眯着眼,一岁一轮,若干年了,不同的季节和时令,我躺在那棵松树下和过往的云和树叶挥手。
一片云
夕阳咬着黄昏的衣袂,静。
我听到云在飘落,一些未开的,已开的云烟散在屋顶。
最远处的那片云,在高山之上,不喜,不悲。飘渺里一丝缄默,一片云游走悠年。
一个合上回忆册的人,泪风干在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