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梁宏达曾经在自己的脱口秀节目中做过一个数据调查:
你最喜欢的西游人物是哪一个?
齐天大圣当仁不让稳坐第一把交椅。意料之外的是,沙僧竟然挤进了前三,而且和排名第二的猪八戒相差无几。
仔细想想,却又情理之中。
谁不是一边梦想着成为孙悟空,一边活成了沙和尚。就连老猪那一点食色性也,最后也被悄然埋葬。
我们都曾执拗地坚持自己心中的真义,渴望冲破束缚,打破陈规,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件事不顾一切......
可是最终,我们都被一种叫做“成长”的金箍紧紧束缚着,慢慢地,变成了那个看似呆傻愚笨,却熟谙世事深通游戏规则的沙和尚。
01
有人曾恶搞沙僧,说他西天取经只有四句话的本事:
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大师兄,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
大师兄,二师兄和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师父,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
在大家的印象中,沙僧太对不起自己那副五大三粗的猛汉形象,一副唯唯诺诺的怂人模样。
但是看过原著的人,都知道沙僧有句批语:“南天门里我为尊,灵霄殿前吾称上。”
他是灵霄殿上的卷帘大将,相当于皇帝身边的御前带刀侍卫,一个怂人敢站在领导面前,替他挡枪子?
原著中对沙僧的前世今生有过这样一段描述:
自小生来神气壮,乾坤万里曾游荡。
英雄天下显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样。
万国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从吾撞。
皆因学道荡天涯,只为寻师游地旷。
常年衣钵谨随身,每日心神不可放。
沿地云游数十遭,到处闲行百余趟。
因此才得遇真人,引开大道金光亮。
那时的他还不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中年大叔,而是一个意气风发,挥洒汗水,一步一个脚印攀登人生巅峰的少年郎。
但是,他只不过是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盏,便被玉帝打了八百杖,不仅被贬凡间,每天还要受利剑穿心之苦。
现实生活中,有太多像沙僧这样“卑微”的角色。
他们无时无刻不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所谓的“事业”,为此不惜耗费所有的光阴,可是但凡行差踏错,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记得不久前的一次同学聚会,当老班长举着酒杯笑着和我们一起吐槽毕业后的工作和生活后,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兄弟,没有一份工作是不委屈的,忍一忍什么坎都会过的。”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这个比我大两岁的老大哥,说这话时不仅没有想象中的颓丧,反倒有几分英勇。
是的,认怂不等于真怂。
怂是无能为力地被动承受,认怂是权衡较量后的主动抉择,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力量。
在取经路上沙僧低调得甘愿被忽略,老实得近乎窝囊,那是他的过往经历教会他的,人生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拥有前进的资格。
这一番痛彻心扉的领悟,是当初那个“英雄天下显威名”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02
有人说,沙僧是西游第一大混子。
因为原著中沙僧既没有挑担子,也不常上前线降妖除魔。
只是一路牵着马陪师父唐僧唠嗑,最后竟然躺赢,被封为金身罗汉,成了西游取经中收益最大的人。
当我们仔细翻看沙僧的履历,他真的是人生赢家吗?
大圣无父无母,但那是女娲补天的神石孕育,更别说还有个神秘莫测的菩提祖师作师父,可谓得天独厚,天赋异禀。
唐僧是金蝉子转世,天生佛子,取经就是给他的履历表镀金来着。
猪八戒虽说也是天庭被贬之身,但是好歹有个天蓬元帅的赫赫威名,在天庭神官面前多少还能刷些脸面。
就连作为脚力的白龙马,还有个西海龙宫做靠山。
唯独沙僧是从普通人一步步位列仙班,没人提携没有背景没有关系,但不想没有未来。
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大家肯定记得大战通天河那一段。
孙悟空不善水战,就让猪八戒和沙僧去叫阵。
但是沙僧一开口就怂了:“我们两个把妖怪引出来,你在岸上等着行吗?”
其实沙僧心里清楚得很,西游路上的妖怪鲜少是野生的,这水底下的妖王指不定是某某大神的关系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西游的水深不可测,每当大圣要抡金箍来一个就地正法时,不知道从哪里就会冒出个大仙佛陀,张嘴就是刀下留人。
结果我们都知道,他们这边和鲤鱼精刚动上手,那边观音菩萨就提着鱼篮赶了过来。
前车之鉴啊。得罪了玉帝,再冒犯了佛门,沙僧这辈子就完了。
无依无靠的普通人,能够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混得人模人样就已经精疲力尽。
你还要求他头角峥嵘,锋芒毕露?也许还没等你出手,就已经湮没在别人的背影下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对于成熟的人来说,认怂是告别了过去意气用事的自己,迎来了千帆过尽后的沉着淡定。
03
在西游之路上,沙僧真正出手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但凡你细心,一定会发现,他的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
在大战流沙河这一回,观音想补齐取经队伍的最后一块拼图,给沙僧许下官复原职的承诺。
本以为沙僧走走过场就算了,但是这一回“怂人”沙僧却用尽了全力。
在原著中,猪八戒和大圣有过一场大战:“他两个自二更时分,直战到东方发白,那怪不能迎敌,败阵而逃。”
可沙僧单挑八戒,战斗了三次,打了数十个回合都没分出胜负。
其实沙僧这是在展现自己的能力,也在试探团队的实力:
孙悟空大闹天宫实力不凡,猪八戒也不比他差,连白龙马入职都比自己早。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争不抢,安安稳稳地摆脱自己的劫难。
但是认怂并不代表沙僧只会尸位素餐,在取经这条路上,比起唐僧的坚定,他也不遑多让。
每次哥几个要撂挑子不干,不都是沙僧在一旁劝阻吗?
记得唐僧被老鼠精抓走成亲那一会,八戒嚷嚷着再次分家:
“分了便你还去流沙河吃人,我去高老庄探亲,哥哥去花果山称圣,白龙马归大海成龙,师父已在这妖精洞内成亲哩!我们都各安生理去也!”
这句话已经说得非常赤裸裸了,所有人都有一个退而求其次,唯独沙僧没有。
他不是天生吃人的妖怪,流沙河不是他的家,是他的地狱。
于是我们看到了在“真假美猴王”那一回,面对连孙悟空都得小心应付的六耳猕猴,沙僧却展现出罕见的勇猛和果敢,他挥动着降妖宝杖击杀了假沙僧,并且杀出重围。
因为他时刻谨记着,取经队伍不能散,取经之人也不能被替代。
认怂,不是出工不出力,而是懂得了力往何处使。
一个成年人,明晰了生命中最根本、最在意的东西,就如同航行中的优秀舵手,任凭狂风巨浪如何袭扰,他也会从容不迫地调整方向,扬帆起航。
最后,我们都知道,沙僧成功了。
那一刻,八戒封净坛使者,却抱怨着未能成佛;
那一刻,悟空成斗战胜佛,仍吵嚷着要解紧箍;
只有沙僧不悲不喜,依然沉默。
纵使佛主没有兑现当初“官复原职”的承诺,但是他知道他不再是流沙河里的那个可怜人。
他现在的名字,叫金身罗汉。
04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技能在千钧一发时救了你?
其中有一个高赞回答,就只有两个字:认怂。
从前,我们以为自己是个孙悟空,什么都可以。
后来我们觉得如果不能和大圣比肩,做猪八戒也挺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最后却发现,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能成为沙僧,用尽一生只为守护现世的那一点安稳。
但,那个会认怂的你,何尝不是生活中的英雄呢?
很喜欢《一禅小和尚》中的一段话:
“人长大的标志,就是不爱发脾气了,因为能让你在意的事情变少了,以前能冒犯到你的,现在都变得无所谓了,就像灰尘落在身上,轻轻拂去就好了。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还有很亮的星星要去看,成熟就是不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了,最珍贵的记忆要留给最美丽的风景。”
认怂是一种成熟,是一种洞悉了生命根本要义之后的彻悟,是看清了生活依然努力活着的豁达。
正如作家陈政华的那句名言:“有些人的脊梁会被压弯,但是永远也不会被折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