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9年年末希腊债券殖利率开始上升算起,欧债危机已经陆陆续续上演了接近三年。在这三年中,全球各大经济及其资本市场,均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危机的影响。尽管上周末希腊举行的大选,让倾向于用改革换援助的新民主党以微弱多数上台,暂时保住了希腊不在短时间内离开欧元区,但我们似乎还是看不到解决这场旷日持久的金融危机的希望。
广大金融投资者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可能是这场危机的根源到底在哪里。毕竟只有找对了问题的根源,才可能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当然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回答,坐在不同的位置上,自然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比较常见的解释,多集中在欧元区核心国(即德法两国)和欧元区边缘国(即所谓的猪猡国家)之间的矛盾冲突,即核心国财务健康经济实力雄厚,边缘国举债过多增长乏力;核心国迫于国内压力,无法对边缘国进行不求回报的大幅救助,而边缘国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缩衣节食减少债务。
这样的分析看似有理,但却不一定完整。在笔者看来,这次欧债危机的最深层原因,可能不在于核心和边缘国的矛盾,而还在于其核心国,即德法两国之间的分歧。此话还要从历史上的德法关系说起。
在欧洲过去几百年的历史中,基本是分多合少,大部分时间要么分裂要么战乱,很少有一个主要的大国,可以完成大一统的伟业而全权管理整块大陆。在最近的两百年中,法国和德国作为欧洲大陆最大的两个强国,都似乎有机会通过强权完成这一历史伟业(法国的拿破仑和德国的俾斯麦以及希特勒),但最后却都是昙花一现功亏一篑。但也正是由于这一段不平常的历史,造成了德法两国在对欧洲的主导权问题上,基本上互不相让,有你无我。
因为目前的欧洲领导人仍然对二战带来的创伤记忆犹深,如何保证一个和平的欧洲,并且避免德法两个最强的国家再起任何冲突,便是放在领导人议程上的最重要目标之一。保证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手段之一,便是德法两国共同担当起欧元区核心国的重任,即所谓的德法联合治欧。
法国难接受德国主导欧洲
应该说,欧元区的政治进程,在大部分时间都是遵循着这一德法联合治欧的指导思想前进的。但这一默契在最近的欧债危机中受到了挑战。具体来说,德国的经济实力,在欧元区统一货币以后取得了长足进步,其竞争力和其他诸国的差距进一步拉大,同时由于统一货币带来的好处,德国对于其他欧元区诸国积累了巨额顺差,其他诸国也借德国的东风,享受了低息借款的甜头。
但是德国和欧元其他诸国的顺逆反差不可能长时间持续,在边缘区诸国不再可能以低息,从金融市场上拆借到他们所需要的资金时,欧元区第一强国德国对他们的支持,便如同救命稻草,不可或缺了。德国倒也没有落井下石,见死不救,但是从德国国内的利益出发,德国总理默克尔反复强调,不能无节制地救助边缘小国,而要他们根据德国的要求进行经济改革。
同时,默克尔也公开反对用大锅饭的机制(比如设立欧元债券或者建立银行联盟)来解决边缘效果的燃眉之急,其潜台词就是:要我出钱救助你们可以,但是既然我出了钱,就应该由我说了算,照我们德国的规矩办事。这就是默克尔提出的所谓先谈政治,后谈财政(political union first before fiscal union)。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招最大的目标其实不是希腊,也不是意西等国,而是法国。如笔者在上文中指出,由于几百年来的历史沉淀,要法国人接受一个德国主导的欧洲是相当困难的。换句话说,即使德法两国都有欧洲梦,他们可能都把自己放在了这个梦的中心,自说自话做起了这个欧洲梦的主角,而从未接受对方脑中的那个欧洲梦。这也就是为什么法国总统奥朗德,在最近提出的先救银行再谈政治的根本原因(Banking union first before political union)。
在笔者看来,在上面这个问题上,德法两国的分歧才是这次欧债危机的致命伤,也是其旷日持久,得不到解决的根本原因。如果说核心国和边缘诸国的分歧,还可能通过一些政治手段得到解决,核心国(德法)之间的分歧则是根本性的,并且对于欧元货币区的生存与否的打击也是致命性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德法两国的领导人还在这个根本问题上互相角力,即法国认为德国应先掏口袋救欧元区银行的燃眉之急,而德国则坚持如果没有政治上更大的话语权,其他问题免谈。从历史上来看,可能目前的情况也是难得一遇的、让德国通过和平方式在欧洲取得主导地位的天赐良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默克尔反对奥兰德提议的态度如此坚决的原因。
因此,要解决目前愈演愈烈的欧债危机,当务之急是德法两国需要取得互相谅解,消除分歧,然后携手提出一些务实的解决办法;否则世界其他经济可能继续会为这场危机所累,而金融市场也可能会遭遇更多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