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恐怖袭击被称为欧洲版“9.11”事件,深刻地影响和改变了大国博弈的态势和全球反恐格局。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一系列令人发指的罪恶行径不仅将法国、俄罗斯等国推向了国际反恐阵营的一线,也把美国推到了一个新的战略十字路口。
而美国——这个饱受恐怖主义之害、依旧笼罩在“伊斯兰国”恐吓阴影中的“全球反恐联盟领导者”,在袭击发生之后的表现却十分耐人寻味:一方面,美国总统奥巴马和防长卡特打击“伊斯兰国”的调门越来越高,在措辞上一次比一次更强硬,以“领导者”的姿态不停地为欧洲盟友“加油打气”;一方面,奥巴马却在第一时间表态不会派出地面部队打击“伊斯兰国”,白宫发布的“新文件”也并未让外界看到“新意”,美国仍会通过延续和扩大空袭的规模、更多地运用盟友的力量、加强反恐情报交流、切断恐怖分子资金链等“更加明智的”方式解决问题。
美国为何不愿意“出兵”?主要基于以下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奥巴马唯恐美国再次深陷“战争泥潭”。奥巴马总统是打着结束两场战争的旗号上台的。这两场所谓的“反恐战争”不仅透支了美国的军事和经济实力,还因强烈的单边主义色彩损害了美国的国际形象。目前,虽然两场战争已经结束,但由于地区局势动荡,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计划频繁推后,在伊拉克撤军后又不得不重新派出一定规模军事人员重回故地“指导反恐”。奥巴马总统任期只剩下近一年的时间,“结束两场战争”是其重要的政治遗产。奥巴马坚持“不做蠢事”,一方面服务于美国甩开历史包袱、聚焦于国家实力恢复的总体战略,一方面也是源于其内心的政治追求,力图“有始有终”、“保住晚节”。
另一方面,“出兵”解决不了该地区的“治理困境”。当前的态势表明,美国两场战争所留下的“烂摊子”已成为新一轮恐怖主义滋生的病灶。从某种意义上讲,“伊斯兰国”问题正是两场反恐战争所带来的“苦果”。依靠出兵打击的确可以在短期内消灭恐怖分子,但若无法解决战后谁来治理、如何重建、怎样铲除极端伊斯兰根源的问题,矛盾会不断激化,恐怖主义很可能会“反复发作”,给美国带来无休无止的安全威胁。正如美国防长卡特所言,“问题的核心在于打败了他们之后,谁能阻止他们再次迅速崛起?这才是最难的部分。你需要找到愿意在那里体面地生活,并可以维持和平的人。直率地说,那种人看起来很难找到。”
奥巴马这种“远离战争中心、间接打击、注重运用盟友和非军事力量”的反恐政策带有一定的“孤立主义”色彩,这种色彩在美国国内层面也有投射。具体表现在美国民众对待难民问题的态度上。虽然奥巴马强推难民安置计划,但巴黎恐袭发生后的第三天,已经有多达27个州的州长明确拒绝接纳叙利亚难民,以特朗普、克鲁兹、克里斯蒂等共和党总统参选人为代表的保守派势力借题发挥,以维护国家安全为名高调批评奥巴马的难民政策,15位共和党国会议员已着手草拟旨在“切断难民安置项目资金”的法案。而美国主流民意也开始转向,最新民调显示越来越多的人担忧身边发生类似于巴黎的恐怖袭击,而奥巴马的难民项目增大了他们的不安全感,共和党参选人卢比奥的态度具有代表性,“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我们不能”。在日益增长的民意压力之下,美国政府明年接收1万名叙难民的计划极有可能搁浅。
奥巴马坚持不“出兵”的“底线”也面临三重风险。第一,反恐政策“失败”的风险。作为国际反恐联盟的领导者,奥巴马在过去一年多的反恐成绩单“并不好看”。巴黎恐袭的事实证明,美国“没有地面部队配合的空中打击”收效甚微,切断恐怖分子资金链的“软遏制”也没有取得应有效果。“伊斯兰国”趁机做大,已经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对美国构成安全威胁。第二,欧洲盟友的“离心”倾向。“欧洲版9.11”发生之后,身为北约成员国的美国有义务向盟国提供一切必要的军事援助,法国总统奥朗德即将访美,若奥巴马固守“底线”,不能为此次事件的头号受害国提供足够的军事支持,将使美国在盟友中的声誉受损,欧洲对美的离心倾向将进一步增强。第三,俄罗斯的竞争压力。俄罗斯在打击“伊斯兰国”上态度积极,其空袭行动与叙利亚政府军紧密配合、成效显著。若美国坚持不出兵,任由俄罗斯、伊朗、叙利亚和伊拉克组成的新的反恐阵线唱主角,恢复和重塑中的“什叶派新月地带”将重新对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影响力构成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