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日
开办新公民学校，是新公民计划实现其改善打工子弟成长环境这一使命的重要项目之一。2012年7月，马各庄新公民学校因北京朝阳区持续多年的取缔打工子弟学校的行动被迫关停。800多名学生未来蒙上了阴影。
学校关闭，孩子们将去哪里？7月，新公民计划针对马各庄第一新公民学校除9年级以外的共计854名学生，展开了为期两个月的分流情况调查。最终746个有效调查样本显示：选择继续留在北京上学的学生中83.25%的人进了民办学校，18.63%的学生选择回家上学，有将近9%的学生目前还不能确定去哪儿上学，另外，4名学生家长表示没有计划为孩子选择新的学校，他们将走向社会。
近两成学生回老家留守，忍受分离之苦
在收集到的746名有效学生信息中有18.63%的学生选择回家上学。其中，23.74%的学生原本就打算回家，而剩下的76.26%的学生则是受到学校被迫关闭的影响而选择回家上学。
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在马各庄遇到了一户家庭，夫妻俩以做广告牌为生，家里有4个孩子，其中3个孩子原来就读于马各庄第一新公民学校，1个孩子在马各庄上幼儿园。因为夫妻俩大部分时间工作比较忙，没时间接送孩子，但因学校离家较近，路上也算安全，他们常常也很放心让孩子自己走路上下学，平时工作虽忙，照顾孩子的时间不多，但父亲还是能抽空辅导孩子的功课。现在学校关闭了，两所接收分流学生的学校太远，夫妻俩根本没时间天天接送孩子，照顾不过来，只得将3个大孩子送回家，上幼儿园的孩子继续留在身边照顾。父亲一再强调自己的痛苦。
外来务工人员虽然都有个“老家”，可是随着社会变迁，那个家已变得越来越遥远，甚至已经“回不去”了。据新公民计划在今年六一联合全国8所城市的9家社区机构所做的一项调查显示：总计有超过70%的打工子弟在学龄前来到城市，这些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的孩子与他们的父辈们完全不同，他们已经是准城市居民，没有父辈那样浓厚的恋乡情节。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的段成荣教授曾分析，这些孩子与老家失去了联系，其中很多已部完全不具备在“老家”生活所需的各种文化、习俗和知识，在这种情况下，让孩子回原籍读书，何尝不是一种“放逐”？
4名学生将走向社会，流动儿童的出路问题应引起关注
在教委分流安置计划之内的1-5年级和7-8年级学生中，选择继续留在北京上学的比例达75.31%；选择回家的比例为22.89%；目前还不确定去哪上学的比例为6.48%，这部分学生大多因为没有领到教委的分流接收函而无法入学，据报到当天了解到的情况，若没有分流表，只能以新生的身份入学，前提必须要有借读证。
不在分流安置计划之内的学前班和六年级学生中，仅有61.20%的学生选择继续留在北京上学；18.03%的学生选择回家上学；而20.22%的学生目前还无法确定去哪上学，这部分学生中六年级的孩子主要是因为没有借读证而没能找到学校，学前班的孩子大多因为年龄小无法升入一年级，只能等待学校的学前班开始招生了才能报名。
另外，据调查了解到，有四名学生家长没有为孩子选择新的学校，孩子即将走向社会。他们未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权利和义务谁来保障？不会再继续和熟悉的老师同学一起共度美好时光的心情谁能够理解？如果这些孩子直接走向社会，他们能做些什么，后果会是怎样？
作为新一代的“城市移民”，这些孩子更具有反抗精神，生长在城市，他们理所当然地要求得到和其他人完全相同的待遇。而自身，较于他们的父辈更具有反抗的资本和能力。我们需要慎重地对待流动儿童的出路问题。
分流学生83.25%进了民办，何时才能实现教育公平
当问及“在北京去哪上学时”，调查结果显示，选择留在北京上学的在教委分流安置计划之内的1-5年级和7-8年级学生中，35.38%的人选择进入安民学校定福庄校区就读，37.02%的人选择进入安民学校黎各庄校区就读，10.85%的人没有接受教委统一分流而选择就读于其他打工子弟学校，仅有16.51%的人能够进入公办学校就读。
这项调查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北京打工子弟学生眼下的处境。事实说明，能够进入公办学校的打工子弟毕竟是少数，从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到，区教委在关了3所打工子弟学校后，仍有83.25%的学生还是进了民办学校，政府“两为主”的政策，体现在何处？
北京市2012－2014教育发展纲要，对于流动儿童义务教育入公立校的目标仍然仅仅是70％以上。意味着仍然有30％的孩子义务教育没有着落。全国6-14周岁义务教育适龄流动儿童达到2497.8万人，若按照教育发展纲要，仍有749万的流动儿童得不到公平的受教育机会。
当问及继续让孩子留在北京上学的家长，其在选学校时所考虑的主要因素时，85.85%的家长认为这是不得已的选择，被迫接受分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选择学校所考虑的主要因素就是距离问题。仅有0.78%的家长考虑到分流的新学校可能有孩子原来认识的老师，3.91%的家长考虑到孩子可以和熟悉的同学在一起，仅有1.17%的家长在考虑时看重教学质量，而将教学环境纳入考虑范围的家长在调查统计中为0。
26日报到当天向很多家长问起“假如有一所学校办学质量和教学环境都很好，但离居住地较远、另外一所学校教学质量相对薄弱，但离居住地较近，会为孩子选择哪所学校？”“出于为孩子考虑，当然会选择教育质量较好的学校。”这是所有家长一致的回答，在调查回访中我们最常听到一句话是“那没办法，这不是学校安排（分配）嘛”，这也充分说明，不是家长你不想为孩子选择教学质量好、教学环境优的学校，而是他们缺乏选择好学校的机会。就像这种只能被迫接受分流的情况，根本无法满足家长的教育期许，也容不得他们考虑过多，距离和交通安全便成了他们选择学校时考虑的主要因素。这次被分流的学生中，近九成的家庭是居住在金盏乡马各庄、平房乡石各庄和管庄，因此家在马各庄的学生更多的选择安民学校黎各庄校区，家在石各庄和管庄的学生更多的选择安民学校定福庄校区。
四成学生需走路或合租车上学，安全如何保障
当问及“孩子到了新学校，怎么去上学时”，自己走路上学的孩子占5.63%，自己坐公交车上学的占24.88%，自己骑自行车上学的占1.88%，和兄弟姐妹一起走路或坐公交车上学的占2.35%，家长接送的占48.36%，老师接送的占5.63%，打算坐合租车上学的学生为3.29%，部分学生上学的交通成本会因此增加，另外，仍有8.21%家长目前还不能确定如何送孩子上学。
从数据中我们还可以看出，目前有超过三成学生今后要在无人监护的情况下自己去上学，而据我们实地调查探访及体验得知，上学的路上并不是那么的安全和顺畅，甚至还存在着安全隐患。以石各庄到安民学校定福庄为例，虽然地图上显示的空间距离仅有2公里左右，但两个地区之间并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若要坐公交上学需换乘两路公交，若步行的话，一个成人都至少要花上20至30分钟的时间，更何况一个小学生。另外，最令人堪忧的是这一段的路况并不好，虽然是柏油路面，但早已年久失修，路上随处可见石子和坑洼路段，孩子顽皮走在路上难免磕绊；道路狭窄、货运车辆往来穿梭且车速较快，孩子的安全该如何保证？
虽然从统计中，我们得知有48.36%的家长会接送孩子上学，但大多数家长，尤其是家住在马各庄且孩子在安民学校黎各庄上学的家长表示这只是“缓兵之计”。其实在马各庄和黎各庄之间原来是有两路公交车的，车程大概为40分钟，但因修路，从7月中旬开始，公交车就一直没有在这两个村庄之间运行，何时能够恢复运行，家长们也都无从得知。大多数家长表示，一旦公交车恢复运行了，便让孩子自己坐公交上学，这样的话无人监护自己上学的孩子又会增多。
另外，区教委提供的负责接收分流学生的学校，并不给学生提供校车和老师接送等服务。有些家长便因此拒绝接受分流安排，而是另外为孩子寻找能提供校车或者老师接送服务的打工子弟学校，这便是有5.63%的学生今后会由老师负责接送这一数据存在的原因。
上学交通及接送孩子的不便，也使很多家长产生了让孩子合租车上学的想法。在开学报到前期，就已经有人在马各庄和石各庄打起了合租车的广告，目前已经有3.39%的家长让孩子租了车。他们所花费的租金大多在100元/月-200元/月之间，比较普遍的是160元/月。还有很多家长虽然表示了会亲自接送孩子上学，但因为各种不方便的原因，他们也在犹豫是否也为孩子租车上学。
当我们在关注合租的“校车”是否合法，是否安全的时候，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孩子在道路两边都是正在作业的工地，在货运车辆来往穿梭且速度较快的情况下，孩子们是走路安全还是乘坐合租“校车”更安全的问题。孩子上学安全应如何保障。
—四名将走向社会的孩子资料
案例一：郭乔（化名）详见附件一
案例二：杨烨（化名）详见附件二
案例三：谢鹏（化名）详见附件三
案例四：刘恒（化名）详见附件四
附件《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学生分流的调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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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茜（新公民计划实习生、学生分流调查工作负责人）18260085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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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公民计划：是成立于2007年的民间公益机构，致力于改善打工子女的成长环境。以开办新公民学校、支持民办打工子弟学校教师，支持公益机构在打工人群聚居地建立社区中心，及开展驻校社工工作的方式，使农民工子女有学上，上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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