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对肢体残疾、不影响所报专业学习，且高考成绩达到录取要求的考生,高等学校不能仅因其残疾而不予录取。符合投档条件的残疾考生与其他考生一样,根据其高考特征成绩和志愿投档。”
这是教育部、卫生部、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在《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体检工作指导意见》中的明文规定。尽管保护残障考生合法权益的法律相继出台，但现实中，仅填报志愿这一项，就是横在他们面前的一道“坎”！
本文选录了一位残障高考生填报志愿的心路历程，他的忧虑恰恰暴露了中国高等教育对残障学生支持方面的短板。
“一个社会对待弱者的态度，决定了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当我们的残障学生还在大学校园里寸步难行时，别的国家却可以为一个人把整个课堂搬到楼下，可以为一个人专门准备盲文教材，可以为一个人专门配备手语翻译……
而我们的残障学生，如果谁有这样的要求，总会有人说，不要折腾，要懂得知足，要安于现状，还会被苛责“为了你一个人至于么？” “何必为了你一个人浪费这么多资源！”
没错，残障人士从来都是少数派，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权益可以一直被忽略！
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从来如此，便对吗？
志愿填报的压力笼罩整个高三
2020年的高考，比以往来的更晚一些。但整个六月，和高考有关的热点却没有迟到。今年的热点很冷，冷的让人毛骨悚然，接连爆出的农家女被顶替上大学事件，引发公众对高考公平的忧虑。而对于每一位残障考生来说，他们冷的不仅仅是这个六月、七月。
整个高三，小沈（化名）都笼罩在志愿填报带来的压力之中。他的老师们也很担心，自己和学生这三年来的辛苦努力会不会白费，所以始终不忘叮嘱，“填志愿之前一定要打电话咨询候选大学无障碍环境的情况，只有学校确认录取、并且确认提供你需要的无障碍（合理便利）设施才行。”
小沈说：
我害怕学校没有无障碍设备，我会因为听障的原因错过大部分知识点。
我害怕学校真的只给我安排一间缺乏无障碍设施"的“陋室”，当然更害怕连陋室都不给我住。
我害怕学校让我妈陪读，我失去过集体生活的机会。
我害怕的是学校不录取我，只因我的残障，对无障碍环境需求高。”
小沈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看过所有的招生简章都会写“招录能自理的学生。”而对无障碍环境的高度依赖，没有无障碍支持，连坐起来都费劲的他来说，确确实实是一个生活和学习都不能自理的学生。
在填报志愿之前，小沈度过了一段非常忐忑的日子。他拿着自己预估的分数，让父母一所学校一所学校的打电话询问，得到的回复都是：
"到时候分数下来，你们再亲自来问吧，祝你们好运。"这样的“官方回复”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每当听到"我们学校不录取残疾学生，但是看孩子也挺好，也许可以，你们听通知吧"。小沈就会在之后的几个夜晚焦虑地睡不着。
填报志愿的这几天，这种焦虑又一次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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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障碍环境好的大学在哪里？
被焦虑折磨几个夜晚之后，小沈选了几个学校，他觉得必须亲自去学校看一看、问问情况。
校园里没有一个残障学生来咨询，他坐在轮椅上，紧张的舌头开始打结。炽热的太阳下，他开始流汗，比太阳还焦灼的是他的内心。
小沈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学校里的教学楼和食堂有电梯吗？"
学姐回答：大多数有，上公共课那栋楼没有。不过我们的学生都是比较热心的，让他们可以抬你一下。
这让小沈不由得想象着未来的场景：
“我在这个学校念书，同学们赶着去上课，我挤在人群中，等待着人抬。等我终于到了教室。课已经开始了十分钟。等下课了，同学们都奔向食堂吃饭，我也只能等着被抬着下楼。这只是开始的场景，长此以往谁还愿意帮我呢？”
想到这里，他想直接把这个学校排除，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个学校无障碍环境就是候选学校里的最好呢？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
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学校里有过其他和我一样的残疾学生吗？"
学姐尴尬的笑了笑，她说，像你这么严重的好像真没有，我们倒是有过受伤的学生。
就这么问了大概四所学校，得到的回答大多如此。小沈心中对学校分数的估值已经从比高考分数低几分下降到低二十多分了，可问题在于难道分数低的学校无障碍就好吗？
在填报志愿的过程中，小沈体会到大学无障碍环境给残障考生带来的困境，并非他的要求太高，更可能是因为高校无障碍环境没有一个确定的标准。很多人认为建筑有坡道，就等于做到了无障碍，但是残障人士需求远不止此。在一个直辖市级别的城市尚且很难找到无障碍环境合格的大学，那其他普通城市就更难想象了。
残障学生付出比普通学生更多的汗水。辛辛苦苦求学十二载，有幸等来了高考合理便利的政策，在平等考试权利确保的情况下，却没有合适自己大学可以填报，这将是多么痛苦。
小沈说：“我衷心希望以后所有国内大学都可以公开声明：我们学校会满足残障学生全部的合理便利！让以后的残障考生在填报志愿时不再像我那么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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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选择专业的机会吗？
残障考生填报志愿中，比起无障碍环境，选哪个专业，让考生更无奈！
在众多招生简章中明文规定，残障考生在体检时一定要如实填写既往病史，便于高校录取时根据考生的身体状况分配专业，以免因隐瞒病史而被学校拒录或录取后取消入学资格。残障考生应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合理填报志愿，主动填报专门招收残疾考生的院校或专业，以便将来的学习和就业。
很多人认为，残障学生大学选专业受限是出于对残障学生以及其它学生的安全考虑，是为了不出意外，是为了“你们”好，甚至残障学生考试申请“合理便利”其实是占了便宜。可想而知，这样想的健全人大有人在。
其实作为残障人士，都会遵守高校对于体检的各项要求，只是希望，不要因为残障人士就一刀切的限制报考专业，也要给他们自己选择的机会。
“一个社会对待弱者的态度，决定了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当我们的残障人士还在大学校园里寸步难行时，别的国家却可以为一个人把整个课堂搬到楼下，可以为一个人专门准备盲文教材，可以为一个人专门配备手语翻译……现实中，如果我们的残障学生谁有这样的要求，就会被苛责“为了你一个人至于么？”“何必为了你一个人浪费这么多资源”……
没错，残障人士从来都是少数派，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权益可以一直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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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关怀比无障碍更重要
2017年参加高考并被某211大学录取的一名低视力学生雪痕（化名），回想起当年高考志愿填报的准备过程，至今历历在目。
他说，“我觉得它可能比高考的考试要难，考试你只需要按照题目的指示根据已经掌握的知识去作答，而志愿填报时，由于身边没有类似有经验的人的指导，我显得很无力，我需要独立地去寻找很多信息，而且是那种特定方向的去搜寻。其间，我也尝试去低视力或者残障论坛发帖，得到的建议大多是建议学习针灸推拿的回复。”
残障学生是特殊的学生的群体，不但要考虑普遍的院校和专业选择问题，而且需要面对由于自身不便所带来的专业与院校选择的困难。雪痕在《残障之声》为今年视障考生填报志愿支招。他认为，残障学生专业与院校的选择，应该遵循可学性、现实性原则。他把不受身体不便影响的专业称之为可学性的专业，也就是残障同学有能力完成学习的一类专业。
以视障者为例，对于全盲的同学，设计类专业和理工科的许多专业都是不觉被可行性的，因为前者完全有赖于视觉，后者的许多实验也都需要视觉观察。可以举一个更具体的例子，一位低视力的朋友报了医学类的专科院校的临床护理专业，大二的时候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学下去，退学复读。
现实性则是指在可学性的基础上，进一步考虑院校的区位与院校的无障碍设施、专业的就业前景、自己的校园生活能力以及自己是否能适应专业对口的工作等现实性因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残障考生在选择专业时要考虑到该专业未来的工作场景，确认自己的身体条件是否允许。当然，还要考虑学校的区位和无障碍环境。
雪痕还提醒一些视障朋友，他身边有两位同学是严重肢体障碍，生活无法自理，他们都是其母亲在身边陪读。学校的教学楼并没有电梯，学校排课时他们都需要和院系申请把教室安排在一楼，少数没有安排在一楼的课程，只有让母亲抱着他们去教室，看着很令人心酸。
所以，同学们在填报志愿时要提前咨询院校的招生部门，上网查清楚该学校的无障碍环境乃至人文关怀情况。有些时候人文关怀的程度要比无障碍环境更加重要。
高考志愿的成功填报录取对于每一位同学意义重大。对于残障同学来说，选择一个合适的专业、进入一个有关怀的大学尤为重要。残障考生的专业选择范围本来就狭窄，就业面更狭窄，选对一个专业对于进入大学后的学习以及毕业后的发展都有深远意义。
最后祝愿大家都能被理想的学校、理想的专业录取！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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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来源：残障之声; 文中人物为化名，仅用于公益传播，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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