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读书报》引用我在一次研讨会上的发言
武夷山
2021年4月13日,我出席了中国图书评论学会组织的“书香中国 美好生活——科普类优秀图书出版研讨会”,做了发言。4月26日,《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的一篇专题报道引用了我发言中的一个观点(http://blog.sciencenet.cn/blog-1557-1283915.html)。
5月5日的《中华读书报》也就这个主题做了相关报道,引用我的发言的篇幅比上一报道要略长一些,见下文标红的部分。
新媒体时代,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科普书
本报记者 王洪波《 中华读书报 》( 2021年05月05日 06 版)
一本优秀的科普图书,趣味性、可读性应是必备“要件”。科学性要求科普书不讲外行话,趣味性要求用大白话说行话。进一步的要求则是,科普书要有人文性、思想性——不但要普及科学知识,而且应帮助读者理解科学共同体运行的方式,理解科学和社会的关系,引导读者思考背后的哲学问题。
“这些年,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那就是,很多科普好书的作者,往往在出书之前,就已是网上科普的网红人物。比如有一本讲海洋生物的书,出书前,作者在网上已有620万粉丝;有一本讲中医的书,作者的公众号有近50万粉丝,每一篇推文的阅读量都是10万+;最近有一本物理科普书,作者制作的科普短视频,有上百万人订阅,他选择了100个物理问题,与订阅者交流互动,在此基础上最后成书,他很自豪地说,自己的书是五百万人参与讨论和创作出来的。”在日前举行的“精品图书与全民阅读高端论坛”之“科普类优秀图书出版研讨会”上,原中国科协书记处书记沈爱民说。
这次会议由中国图书评论学会主办,共有来自科普界、出版界的40余人参加。围绕科普观念的变迁、优秀科普图书应该是什么样、科普领域出现的新现象新问题等,与会专家作了深入研讨。
清华大学出版社常务副总编辑、副社长卢先和也注意到新媒体环境给科普图书创作和出版带来的机遇和冲击。“新媒体时代,大家获取科技知识和信息,第一个渠道是互联网,而不是图书。”卢先和说,“但是,碎片化的阅读,会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科普图书能够提供较为完整的知识系统,相较网络科普仍有极大优势。”他认为,在新媒体环境下,做科普书更加不能急功近利,每一本书,都要以打造精品为目标,用心、耐心、精心地进行打磨。
“当代科技的发展模式是爆炸式的发展,学科不断细分,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全方位了解科技知识已是不可能。在新媒体环境下,读者也没有必要掌握那么多知识,很多知识都可以方便地从互联网上获取。”科学出版社人文分社社长侯俊琳说。他认为,在今天,科普图书的首要目标不是知识的传播,而应重在激发公众对科学的热情,培养公众的科学思维能力。“第一是独立思考的意识,第二是逻辑思维的能力,第三是基于科学的一种价值观。这些是公众比较缺乏的。好的科普书,应该让读者在这些方面有所提升。”
那么,在今天,什么样的科普书才是读者欢迎的?优秀科普图书应有哪些“要件”?
在沈爱民看来,科学性是对科普图书的基本要求。一本科普书,科学性得不到保证的话,“可以‘一票否决’”。“原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刘嘉麒先生说,科研与科普有本质不同。科研的灵魂是创新,充满着疑问和求证;而科普的任务是传播,是把成熟的科研成果介绍给公众。我同意这个观点。比如说,胆固醇高是心血管疾病的一种危险因素,这是国际上公认的,也是医疗指南里写到的,但也有个别专家说,胆固醇高是个好事情。我的观点是,这个问题可以在医学界内部进行讨论,但是科普书去传播个别专家的意见,就会误导读者,让公众无所适从。”
清华大学科学史系教授刘兵的看法稍有不同。“传统观点是,科普既要准确也要通俗。但如果较真的话,通俗和准确之间是有一点矛盾的。为了通俗,你不得不用各种的修辞,比喻、拟人、象征等,按照最严格的标准,肯定做不到完全准确。我认为,原则上,科普书不能作出与科学界的标准结论截然相反的,或者差距太大的判断,但应允许它作一种近似的生动的形象的表达。也许这是一个分寸的问题。”
刘兵进而谈到,要谈论优秀科普图书的标准,背后有一个科普观念的问题。“科普”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出现的一个概念,意指面向工农兵普及科技知识,服务于社会生产的发展。与“科普”并行的一个概念是“公众理解科学”,系从西方引入,源于西方的科学共同体面对公众对科学的怀疑、质疑和不理解,试图通过科学家的讲解来取得公众对科学事业的认可和支持。近年来,使用较广泛的另一个概念是“科学传播”,“传播”一词的英文communication内含交流、对话的意思,从“普及”到“传播”,意味着从单向灌输变为双向对话——“当然不一定是直接的对话,但是你在做科普的时候,要考虑到公众的理解,这样才能让传播更加有效”。
专家的共识是,一本优秀的科普图书,趣味性、可读性应是必备“要件”。“科学性要求不讲外行话,趣味性要求用大白话说行话。做到通俗易懂,进而生动有趣,才是好的科普。我读到的一些科普书,里面有故事,有伏笔,有包袱,真是比小说还好看。”沈爱民说。而在刘兵看来,趣味性、通俗性是表述方式和创意写作的问题,进一步的要求则是,科普书要有人文性、思想性,“不但要普及科学知识,而且应帮助读者理解科学共同体运行的方式,理解科学和社会的关系,引导读者思考背后的哲学问题,就此而言,没有足够的人文素养,是写不好科普书的”。
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副理事长尹传红结合自己的创作实践,就科学与人文融合的问题发表了看法。“科普图书市场上,翻译类作品的市场表现明显好过原创类作品。在我看来,国内科普界比较缺的是科学思想精妙、人文色彩浓郁的作品。对于科普图书,科学是骨架,人文是血肉,兼具二者,作品才有生命力。”
“打造科普精品,要有工匠精神,千锤百炼才能逼近完美。”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武夷山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我们都知道法拉第的圣诞科学讲座。法拉第曾经谈到优秀科普讲座需要具备的要素:一是演讲厅的形状很重要,要保证声学效果;二是要根据受众的特点来决定演讲的选题;三是演示仪器很重要;四是演讲技巧不是可有可无的,语速要不急不缓,不能背对听众,演讲中间不能休息,等等。为了提高演讲水平,法拉第于1818年修习了著名演讲教师Smart的课程,1827年,又请Smart来他的讲座现场给予指导。他作演讲的精心程度如此!”武夷山说,慢工才能出细活,“英国柯林斯出版公司从1942年开始策划‘柯林斯新博物学家丛书’,1945年出了第一部,迄今为止出了142部,平均每年仅仅两部,但其中很多著作成了精品”(博主注:这个例子来自北大哲学系刘华杰教授)。
专家认为,国家现在对科普创作非常重视,科普图书被纳入国家科技进步奖、“中国好书”等评选活动的奖励范围,国家层面(如国家出版基金)和地方层面(如北京市科协)都有对科普创作的资助;同时,公众对科普作品有强烈需求,新媒体为科普开辟了新的发展空间。在这样的背景下,各界共同努力,原创科普发展态势良好,一定能迎来更加繁荣兴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