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画匠同到京城落户。 /彼得的手艺, /马马虎虎, /日子却过得很富足; /他的同行冤家伊凡颇有技术, /腰中却连一个戈比也无。 /从早到晚, /彼得的画笔挥舞, /或画男, /或画女/忙得不亦乐乎。 /伊凡却生意清淡, /一周也难得来一位主顾。 /两人的命运为何这般悬殊?/只因为: /彼得画的人人都漂亮, /伊凡画的个个不走样。
——维亚泽姆斯基寓言(选自《俄罗斯寓言百篇》)
这则寓言故事简单平易,然而却含蕴丰厚,发人深思。两个画家,一个技术平平,而求画者门庭若市,故而日子过得很富足; 另一个“颇有技术”却“生意清淡”因而“腰中连一个戈比也无”。这是为什么?作者引而不发、巧设悬念。在文末才突然抖出结论: 只因为一个“画的人人都漂亮,一个画的个个不走样”。这正是作品“点睛”之笔。
“人人都漂亮”,现实生活中有可能吗?显然,这是画家的粉饰和夸张, 显出了一个“假”字。“个个不走样”倒是难能可贵, 坚持了一个“真”字。从两个画家的画风和遭遇中,作家以鲜明的对比、犀利的笔触在深刻地剖析人们的普遍心态:不愿正视现实,喜欢阿谀奉承。这虽是人们心理上一种普遍性,但却是一种劣根性。谚云:“阿谀似纱衣,好看不遮身。”穿上这件“纱衣”,美者自美,丑者自丑,于已何补?然而,喜谀者只要有人给他披上这件“纱衣”仍然喜不自禁。这表明这些人是十足的唯心主义者。看看封建时代的两种文学吧:粉饰太平,歌功颂德的宫庭文学(它画的皇帝“个个都漂亮”)当然独受恩宠;而那些指摘时弊、为民请命的现实主义文学(它画的社会面貌“个个不走样”)势必遭到排斥。岂止文学领域,政治生活中更是如此:“直如弦,死道边, 曲如钩,反封侯。”(后汉《京都谣》)不少人因为爱说真话(画象“不走样”)弄得屡遭困厄,壮志难酬,铸就终生悲剧。这种“悲剧”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的舞台上人们还见得少吗?
究其实,维亚泽姆斯基才真是一位杰出的画家,他用多彩的画笔,“不走样”地画出了旧时代的病态,画出了腐败现象的根源,让读者从中领略到若干人生的哲理。一则简短的寓言,蕴蓄着如此深厚的思想内涵,让人获得如此丰富的美感享受,真可谓“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史记·屈原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