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还在上学的时候,中小学教师是有差别的。中学教师简称“中教”,小学教师简称“小教”,“中教”每月28斤粮,“小教”32斤粮。感觉“小教”是要跟着学生们玩,体力消耗多一些;中学课程难度大,脑力消耗多一些。对应的是“中教”工资高一点,地位也高一点;“小教”工资低一点,地位也次一点。及至笔者工作时,继续延续这种等级制。高中、中专教师可以评高级职称,初中和小学教师不能。
后来,初中逐渐有了零星几位高级教师。再后来,初中的高级教师数量增多了,小学也开始有了。近几年,中小学职称一体化全面实现了,学前教育、小学拥有高级职称的教师数量簌簌蹿升。初中、高中、中专的高级职称由于先前存量的原因,停滞不前,引来高中阶段教师的怨言与不满。
基础教育教师职称有差别,是从教育的“技术性”——教书来说的。随着年级升高,教材的难度越来越大,对教师的学历、能力要求也更高。比如曾经的学历要求,高中教师为本科、初中教师为大专、小学教师为中师。在人才稀缺的年代,这样区别划分,有其不容置疑的合理性。
基础教育教师职称“一体化”,是从教育的“目的性”——育人来说的,不论是针对牙牙学语的学前幼儿,启蒙识字的小学生,还是冲刺大学的高中青年,教育都有同样的基础性、奠基性作用,决定着受教育者的人生方向。
从“技术性”升级到“目的性”,看似科学合理,顺应民心,但实际上却经不起推敲。因为在“技术性”与“目的性”之间,还有一个广阔的过渡地带——“现实性”。从教育的“目的性”,也即教育的理想状态来看,研究型的教育需要研究型的教师。而一旦进入研究型,学前、小学乃至高中,区别就不太明显了。因为要在所处领域有所建树,都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困难。问题是,理想状态的教育还只是理想,理想状态的科研型教师只是极少部分,绝大多数教师是属于中间地带的“现实”状态。
既然是“现实”,就不能忽视高年级教材的难度,也不能忽略青春期学生的叛逆,更不能无视升学压力带来的恶性竞争和畸形评价。在一些欠发达地区,教师的年龄结构很耐人寻味,初中教师最年轻,小学次之,学前班多是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这就是当地为了应对教材难度和升学压力想出的“万全之策”。从管理上来说,学前幼儿虽不懂事,但有父母或监护人监管;小学生即使是留守儿童,也是就近上学,且必须有监护人;初中以上学生有相当一部分离开家乡,寄宿学校或住出租房。从教育对象上说,幼儿、小学生年龄小,见识少,能力弱,活动范围和活动能力有限,特别是叛逆能力和反抗能力不会大到哪里去。从在校时间说,学前教育、小学教育基本按上级规定执行,一天五六个小时;初中一般会向两头延伸,在校时间七八个小时;高中,特别是高三,火烧眉毛,一般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最近流行一篇网文,“为什么高中班主任多数是男老师”。答案是男老师“身体好”“比较严厉”“心态好”。我们从反面进一步追问,就会明白——因为投入时间过多,身体不好就吃不消;因为压力过大,心态不好就会承受不了。
几年前的开学督查,发现初中学生辍学有两个高峰,一是初一的第二学期,小学生适应不了新增的生物、地理、历史和欠账的英语,适应不了白热化的排名,因此离开学校;二是初三的第二学期,升高中无望,对职业教育不感兴趣,提前去闯荡世界。
还有相当一部分学生离校并不是自愿的,有学校和教师的原因。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就是让学生有学上、上好学。但上级要评价学校,学校要评价教师,教师当然要逼迫学生。当评价的主要尺度是考试成绩的时候,有的班主任和教师私下逼走学生,也是不错的“法宝”——管理上省心了,拉分数的“祸害”消失了,平均分上去了。这“法宝”有些学校屡试不爽,成为多年的“优胜”学校。
这几年精准脱贫考核有一项是建档立卡户义务教育就学100%,控辍保学成了一项硬任务,分摊到帮扶责任人和学生所在学校,双方为“劝返”奔波忙碌,绞尽脑汁。从理论上讲,有“劝返”的倒逼,学生辍学现象是不是会少了或者杜绝了呢?答案是否定的。“劝返”是形势,在高层和明处,是宏观的;而辍学是“潜移默化”,在低处和暗处,是微观的,两条线都在起作用。如果这两条线能走到一起,也就是升学和保学结合起来评价,辍学现象就可以大大减少。
而这辍学和保学,几乎都集中在义务教育的高段——七到九年级,不论是偶然的原因还是不恰当的评价,是不是说明这一阶段的教学和管理有一定难度呢?
在过去纯“技术性”时期,教师都倾向于选择有地位、有面子的“中教”;而在“现实性”时期,教师们更愿意选择到相对轻松一些的低学段任教,即使从最坏处想,万一发生师生冲突,小学生打老师的概率还是很低的。
中小学教师职称一体化是不是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