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学校管理者的麻烦之一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别人”当然是广义的,它可能是上级主管部门,可能是某些领导、专家,也可能是某些名校,或某些模式。总之,要有一个可以复制的路径和方法,最好还要立竿见影。
我当校长的时候,常常用我的师父陈有明先生的故事来告诫我的同仁,拯救我们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命运一旦掌握在别人手中,往往会有自己不可逆转的恶果。我师父将近七十的时候,是自己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华山,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坐轿子,他说,“自己跑命运是自己掌控的,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轿夫未必靠得住”。有人说,向某校学习改革是必做,不是选做。我的观点则是学习人家的东西恰恰需要选做。学习的特征就是要有所选择。
每一所学校总有每一所学校的具体情况,情况不同路径自然也就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任何学校都得尊重教育规律恪守教育常识——传承文化,使人成人。这其中有一个梳理与甄别的问题,还有一个出发点的问题。一所学校的发展,离不开它所在的社区和自身发展的历史,一个人的成长,不仅仅是习得文化知识,还有更多。学校能做的是如何为学生的生命成长提供可以提供的可能。哲学家雅思贝尔斯说,“教育是极其严肃的伟大事业,通过培养不断地将新的一代代入人类优秀文化精神之中,让他们在完整的精神中生活、工作和交往。在这种教育中,教师个人的成就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教师不是抱着投机的态度敷衍了事。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为人生成——一个稳定而且持续不断的工作而服务”。
学校管理者对他校的经验一定要有自己的思考,更要有明确的取舍。别人的东西貌似科学与系统,但后面更多的是为人所不见的东西,或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就如群体心理学家勒庞所言:“在可见的事实背后,有时似乎还隐蔽着成百上千种看不见的原因,可见的社会现象可能是某种巨大的无意识机制的结果,而这一机制通常超出了我们的分析范围。”现实繁琐而复杂,学校管理者的一个基本技能就是在繁琐中见简捷,复杂中找单纯,在貌似科学合理中发现不科学与不合理,进而用自己的方式引导师生在轻松愉悦、简单而不单一的情境下教有所长,学有所获。
领导的指示、专家学者的引领固然重要,但要解决实质性的问题,恐怕还得靠自己。“教育,不能没有虔敬之心,否则最多只是一种劝学的态度,对终极价值和绝对真理的虔敬是一切教育的本质,缺少对‘绝对’的热情,人就不能生存,或者人就活得不像一个人,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我理解的“热情”,其实就是责任心,就是对教育教学工作的态度。这态度不在于我们花了多少时间,更在于我们在具体的事件和个体身上我们花了多少心思。
雅思贝尔斯说,教育“既不能落入过去,也不能转向未来,而是完完全全存在于现在之中:在真理的获得中敞开道路,并继续坚持这一道路”。“我们不能让未来的蓝图引入歧途,这一蓝图以乐观或悲观的表面知识欺骗我们,相反我们必须对自我所担当的责任有清醒的意识。这一责任存在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存在于我们的冲动和感觉之中,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指南和与人交往中,也存在于所有大大小小的决定中,这些决定并不仅仅是为我们自己,而且也是为了事物本质的发展,同样,这一责任还在于我们对人的看法、对文化密码的再现、人们所遵循的准则、人们所指向的最终目标中,我们实现自由的行动,对自由我们是有责任的”。学校的管理者绝不能只着眼未来,更多的恐怕还是要着眼于师生和当下。很多时候,学校的管理者要用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和师生感受到自己生命和知识的成长。因为“人的回归才是教育改革的真正条件”,只有将自己和师生当人看了,管理者的工作才有可能有意义、有成效。当然,这成效不仅仅是学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