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中发现,日本治理环境的重点和措施在历史上不尽相同,综合而言,有以下几条经验值得学习。
经验一:要确定环境立国发展战略,谋万世之基。日本是“小国”大战略,日本国土面积只有37.7万平方公里,与我国的云南省相当。但是,近代以来,日本能够从本国实际出发谋划自己的发展战略。江户时代,日本提出教育为本;明治维新,强调贸易立国;二战以后,重视科技立国;进入21世纪,又提出环境立国。每个阶段都抓住了重点,顺应了潮流,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与日本三个阶段的环境问题在百年间依次出现不同,随着我国30年改革开放和现代化进程,这三个阶段的问题在我国几乎同时出现,我们面临着三大压力:中国成为第二大经济体,国际社会节能减排防止地球变暖要求中国承担更多责任的压力,国内工业化、城镇化快速发展的产业型环保压力,13亿人为生活更加便利而产生大量的生活型污染的压力。长期以来,我们尽管提出工程项目与环境保护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验收的“三同时”要求,但普遍执行得不够好。全国70%的江河水系受到污染,3亿农民无法喝到安全的饮用水,工业固体废物量达到10年前的2倍,1/5的城市空气污染严重,1/3国土面积受到酸雨的影响。水土流失面积超过国土面积的1/3,沙化土地面积接近国土总面积的1/5,90%以上的天然草场退化,生物多样性减少,环境问题已经成为我们持续发展的瓶颈。实行环境立国,是克服发展中环境瓶颈的必由之路,也是建设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坚定不移走科学发展道路的必然要求。
经验二:要加强环境立法,尤其是高度重视环境执法和监督。日本早期治理环境污染的经验表明,治乱世用重典。为了应对公害,日本政府非常重视制定完善配套的环保法制体系。目前,日本形成了五个层次相对完善配套的环境立法。一是在宪法基础上制定的环境基本法,最初称作《污染对策基本法》(1967年),随后几经修订成为今天的《环境基本法》(1993年1月19日法律第9l号,2008年最新修改);二是综合性法律,主要有《大气污染防治法》、《水污染防治法》、《湖沼水质保护特别措施法》等;三是建设计划、规划类法律,如《城市规划法》、《环境影响评价法》等;四是工业等专项法律,如《关于在特定工厂建立污染防治组织的法律》、《劳动安全卫生法》等;五是经济责任等其他相关法律,如《企业负担污染防治事业费法》、《污染防治国家财政特别措施法》等。
经验三:要加大对环保企业的支持力度,推动环保产业发展和环保技术研发利用。日本政府高度重视发展环保产业,在环保科技上舍得投入。各级政府通过设立生态园区、产业园区,提供政策扶持,促进环保产业迅速发展。在北九州的环保产业园区,从教育基础研究,到技术验证研究,再到企业化运作,都得到政府有力支持。与此类似,产业园区有几十种物品都实现了有效的回收利用,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条。我们还参观了位于横滨市的节能住宅,一座160多平方米的二层楼,采光、通风、取暖完全按照节能方式设计,利用太阳能和燃气发电,自备家庭电池,不但实现能源自给,余下的能源并网出售给电力公司。政府积极推广,凡是使用这项技术的都会得到政府一半以上的补贴。在日本,很多企业开始做环保是被动的,现在做大了,不论是转让技术,还是提供产品,都有非常好的经济效益。日本经验表明,开展环境保护,不但没有影响经济发展,反而促进了环保产业的兴起。
经验四:要培养国民强烈的环保意识和先进的环保理念。日本国民深知自己国土狭小,资源缺乏,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和长远打算。日本国民的环保理念和环保意识,来源于环境污染的切肤之痛,来源于法律,来源于日本国民崇尚自然、遵守规则的国民性格,来源于从娃娃抓起的教育培养,因此是发自内心的,也是根深蒂固的。我们参观的北九州市立曾根东小学,投资1亿日元,建设了学校的环保系统。在不同年级开展清理滩涂、回收废品、上街宣传等环保体验活动,使学生们从小了解自然、亲近自然、保护自然,而不是征服自然,真正做到了环保从娃娃抓起。水俣市发展循环经济提出4R理念,我们非常熟悉的有三个,recycle、reuse、re-duce,他们又增加了refuse,即拒绝垃圾,市民将垃圾分类为24种,便于循环再利用,最重要的是政府提供了便利。我们要向日本学习,从孩子抓起,重视国民环保意识的培养,使每一位公民认识到环境保护人人有责,环境成果人人共享。
当然,日本在环境保护问题上也有值得汲取的教训。其一,日本走了一条先污染后治理的典型路子,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仅北九州市从1972年到1991年里,为了治理公害花费8043亿日元,企业和政府“三七开”。日本水俣病认定患者2271人,其中死亡人数1746人。
其二,在重化工产业由东部地区向西部、北部地区转移的同时,出现了环境污染地域的扩大,污染扩大到整个日本。
其三,慎重对待核电发展问题。日本有核电站24座,正在使用的有10座。核电站使用寿命平均为三四十年,而用过核燃料的半衰期为2.4万年,核泄漏的危险始终存在。这个问题在东日本大地震中显现出来,地震、海啸的危害很大,但恢复重建相对容易,核泄漏的影响广泛而深远,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在化石能源日益紧张的情况下,要充分研究如何安全用好管好核能的问题,新上马核电站,必须采取慎重稳妥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