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25日至2月2日,我有幸与国内几位NGO的朋友到泰国考察当地志愿者服务体系和NGO运动的发展状况。接待我们的机构,泰国志愿者服务(TVS)在志愿者培训和管理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TVS于1980年4月,由泰国十九家NGO共同发起成立,致力于支持NGO开展社会/社区发展工作。青年志愿者项目是她们开展得比较成功的一个活动之一,每年TVS从大学招募一批大学生,经过培训之后送他们到不同的NGO去进行为期两年的实习。在两年实习期间,TVS将根据不同阶段志愿者所面临的问题设计若干次集中培训,这种方式有力地支持了青年志愿者的学习和成长过程。由于志愿者共同走过一个两年的学习和工作过程,彼此之间很自然地结下深厚的友谊,无形中加强了志愿者之间的联系。经过25年的发展,TVS已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志愿者,其中三分之一仍留在各个NGO工作,并成为组织中的骨干,此外志愿者之间的个人关系又加强了NGO之间的合作和网络建设。我们也很希望在中国进行这样的尝试,为那些有志于社会发展的年轻人提供一个共同学习和成长的机会。因此这次考察的主要目的是了解TVS在培养青年志愿者方面的经验。虽然考察只有短短的7天,不过是走马观花地到不同的组织看看,了解他们所做的工作,以及在接待和培训志愿者方面的经验,然而一周下来,我们都深受启发。也许获得一些知识反到不是最重要的结果,而是在与她们的交往中,我们真切地感受到那源于内心的精神力量,还有洋溢在她们之间真诚而友爱的氛围,这些深深地打动了我们的心。在此,我很愿将自己体会最深的几点感受与大家分享。
理念与行动
到泰国的第一天,TVS的朋友先给我们介绍泰国NGO运动的历史,以及TVS的理念。NGO是理念为先的组织,这一点毋庸置疑,每一个NGO都会在组织的章程中清楚地阐述自己的宗旨。从文本来分析,TVS的理念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是她们对理想社会的理解和期待,“一个和平和正义的社会,必须让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和贫困群体得以充分发展他们自身的潜力,并有能力参与到社会发展的各个层面。”其次是达到这一理想社会的途径,“具体到社区和社会发展工作,TVS认为应该专注于为弱势群体和贫困群体创造机会,让他们充分理解自身处境,提升他们集体行动的能力,以解决自身所面临的问题,并自主地发展自己的社区。”刚开始我只是觉得自己理解也认同TVS的理念,但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样的语言对我们并不陌生,在国内做发展项目的圈子里,诸如赋权、参与的概念也十分流行。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讲到泰国NGO的网络建设、志愿者的能力建设还是接待机构的选择,她们都会反复提及与TVS理念之间的联系。而且从她们的口中说出,你感觉是如此自然,充满力量,仿佛那是她们最可宝贵的东西,并正在通过志愿者的项目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我们都禁不住感到好奇,为什么她们的理念如此具有影响力?因为在中国,通常看到的情形是,我们不乏很好的理念,但到实践层面,理念却往往显得软弱无力。有位曾经在一家国际NGO的项目点做过半年志愿者的朋友这样告诉我,他感觉,尽管当地项目办一再强调赋权,但也仅能对农户和社区赋予管理组织所提供资源的权利,社区并没有获得精神领域的赋权,只是跟着项目办的指挥棒被动地运转。项目办在社区的地位不是靠理念,而是太多的靠资源支撑。作为交换,也作为争取资源的手段,社区满足项目办想看到的形式,回答项目办想听的话,赋权的真正内涵反而被架空。他的观察或许反映了NGO在中国从事发展工作时面临的两难困境。此其一,如果我们再来观察NGO宗旨对其员工的激励,也存在不尽人意之处。在和一些朋友交流时,我发现大家常有一些同感,比如刚进入一 家NGO时,很有热情,但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就慢慢冷却下来,不知道手头的琐事和组织的宗旨之间有什么联系,于是极易迷失在繁杂的具体事务之中,而产生种种困惑。所以,为什么我们的理念不能对行动产生激励?是理念的问题,还是行动的问题?
从泰国回来后,我反复地思考TVS的理念,尤其是它所形成的过程和历史背景,思考它内化成为TVS员工及志愿者心中的信念的过程,方才对上面的问题有一些新的认识:理念本身或许没有问题,但理念的力量却来源于持续的行动和反思,并在行动和反思中凸现。只有思考没有行动,再好的理念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只有行动没有思考,最终会使行动失去原初的动力。
也许透过了解泰国NGO运动发展的历史背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理念和行动之间的关系。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经过左右翼激烈的政治冲突之后,一些从事社会发展的NGO开始在泰国出现,她们通过开展一些小项目,帮助改善不同的社会边缘群体的生活处境。这些早期的NGO活动家认识到她们以前参与的社会运动所采取的大众动员的策略,往往使得社区的人民没有多少空间来参与,而要理解这些人民所面临的问题、减轻她们的困境,在实践中学习是十分必要的。值得指出的是,晏阳初的思想与实践对于泰国NGO走入社区,和社区人民一起工作、学习有着深远的影响。在这次考察中,一位TVS早期的志愿者曾亲口对我们表达了她们对晏阳初的敬意。泰国的NGO花费了数十年时间与他们的目标群体一起工作,以便更深刻地理解这些群体所面临的问题及其根源,以及社区民众的思维方式和他们对于自身所面临问题的理解。
在这个过程中,NGO的行动者们和社区组织的成员、学者以及大学生志愿者一起不断地总结、反思她们在发展工作中的经验,这使得她们对发展的理解逐步深入。他们介绍,在泰国,对发展的理解经过了这么几个阶段,最初是带有慈善性质的援助,但容易使受助人群产生依赖心理;然后逐步意识到社区发展的重要性,接着是对社区组织的重视,而现在基于对传统文化、传统知识的关注,又提出一个新的概念即文化社区的建设。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其中伴随着很激烈的争论和冲突。我们到泰国北部访问那一地区活跃的NGO网络时,听到了一些这其中发生的故事。在北部地区NGO网络中,集中了较多的TVS不同届别的志愿者,几乎每一届志愿者都会因为视角的不同、观点和理念的差异而与上一届志愿者之间发生激烈的争论。但这种争论是真诚的,秉承着“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的精神。正是在不断的辩论中,才澄清并加深了各人对于理念的认识。尽管有时由于理念的不同,会导致组织的分化,比如有的人会出去另外寻找资源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开展工作。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她们依然能在NGO的网络中相互合作,因为她们在争论中也意识到,理念的不同之处其实只是工作方式上的不同,而在更长远的目标层面,大家的想法都是相通的,这恰应了中国古语所谓“君子和而不同”。此外TVS及与它合作的机构之间有一个很好的传统,她们的理念是开放的,并不强求每一个新来的人接受,而是给年轻人一个尝试的空间,鼓励她们去质疑、去发现。对每一个个体而言,只有亲自体验过的真理才能称之为真理,更准确地说,成为人们心中真心信仰并愿意去实践的信念。当理念成为人们心中的信念,便具有了激励人们不断行动的力量。又因为理念在任何时候都是开放的,所以它不会成为理性发展的障碍,反而提醒人们在行动中保持思考的能力。
有一位NGO的负责人给我们介绍她所接待的一位志愿者时,说当初这位志愿者根本不相信人们能自己管理好森林资源,但她仍然挑选了他,因为看中的就是他的学习能力,当他亲自到社区里来观察、和社区人民一起工作,她相信他的想法会慢慢改变。当然这个学习的过程也会充满挫折和痛苦。她们还提到有位志愿者因为接受了新的观念,即应当尊重社区的传统文化和传统知识,她跑到村子里去,真诚向农民学习,并打心底里相信农民说的一切话,结果最后发现农民却欺骗了她,这使她大受打击,再也不愿回到那个村子里。但这些问题的出现也促使泰国的NGO进一步反思她们对社区传统文化的理解,并发现原先的认识存在偏差,并慢慢找到新的平衡,即社区的人们对社区的内部知识更有发言权,而外来者能带来外部的信息和知识,所以双方应该是一种平等的沟通和交流关系。
可见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信念可能面临各种现实的挑战,有时还会发现我们所坚信的东西,在现实中居然不堪一击,遇到这样的情况,无论谁都会产生很深的挫折感,如果没有开放的心态,没有股较真的劲儿,没有朋友可以与之进行思想上的交锋和辩论,没有人们之间在精神和情感方面相互的支持和鼓励,人们很难坚持对信念的追寻。
泰国NGO与社区组织的合作机制
这七天里,第二个较深的印象是泰国NGO之间良好的合作氛围,以及它们与基层社区组织之间的相互支持关系,它们没有互相竞争或争夺国际社会的财政支持。我们访问的主要是在农村社区开展工作的NGO和社区组织,她们在全国和地区层面都形成了一些高效的协调机制。在全国层面有一个NGO- CORD,由不同NGO的代表组成。因为这些NGO对于农村发展有一些基本的共识,比如都很重视社区组织的发展,所以她们能够走到一起来制定共同的战略,然后不同的NGO在这个战略中承担不同的角色、并专注于不同的议题。过去10年,她们在发展可持续农业和手工业方面取得一些不错的成就。现在这些组织开始打破机构的界限,致力于加强社区组织之间的联系,开展合作研究项目,这些研究项目成为农村发展组织开展公众教育和倡议工作的基础。有几个案例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它们之间的分工和合作机制。
在泰国北部我们访问了一家关于农村艾滋病问题的NGO,她们主要在湄公河地区的农村社区开展工作,以支持当地艾滋病人组织的能力建设为目标。这 NGO规模不大,创始人是一位30岁左右名叫达的女子,精力充沛,和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位村民志愿者。达说她刚创办这个NGO时,先是办了一期针对村民的培训,在那次培训中发现了这位村民BAN,那时她在当地的一个艾滋病人的群体中十分活跃,达就邀请BAN参与她的项目。达在培训、组织建设方面经验丰富,而BAN很了解当地艾滋病人的需求,所以她们俩的合作非常成功。后来BAN还报名参加了TVS的村民志愿者项目,不仅获得一些生活方面的补助,同时也有更多机会与其他社区组织的志愿者相互交流经验,并建立相互支持与合作的关系。达说现在这里的艾滋病人组织的能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很多问题她们都可以自己解决,下一步她也许会考虑去关注另一个议题。
另一个例子是北部地区的可持续农业网络。首先是在NGO的层面和社区的层面都有一些关于现代农业的反思,NGO的角度或许侧重于现代农业带来的环境问题,而农民的反思则更多侧重于生计的问题,全球化的进程让农民发现他们的产品在市场上越来越没有竞争力,大量化肥农药的投入使得生产成本居高不下,更是挤占了本来就有限的利润空间,因此一些农民也在进行一些可持续农业的尝试,很自然地双方走到一起来开始合作。NGO找来一些对可持续农业感兴趣的农民,花了一天时间与他们共同探讨什么是可持续农业,为什么要开展可持续农业,并鼓励农民建立一个合作社。后来在NGO的支持下,一位当地很有能力的村民被送到日本学习了半年有关可持续农业的理论和实践。回来后,正好这家NGO有一个加拿大支持的可持续农业合作社的项目,于是他便作为村民志愿者参与到这个项目之中。几年之后,由于NGO与村民的共同努力,他们又争取到政府的一笔资金用于推广可持续农业。在这些项目的基础上,他们逐渐完善了可持续农业网络的结构,并形成了他们自己的一套监督体系。网络的一个重要作用是为村民提供培训,并支持学员成立合作社,帮助成员开拓市场,但主要是大宗的农产品,如大米、大豆等。网络鼓励成员自己开拓本土市场,与消费者建立直接的联系。
访问结束后,我们在一起讨论,尤其对NGO与社区组织之间的合作十分感兴趣。尽管由于时间仓促,我们不过是管中窥豹,但这两个例子中对我们也颇有一些启发。比如这里的NGO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支持基层社区组织的发展,让他们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所以他们工作的重点在于培训、带入新的理念和信息、寻找合适的村民志愿者、支持建立社区组织、支持社区组织之间加强联系与合作。NGO的努力就象催化剂一样促成了社区组织的发展和能力的提升,而社区组织的工作反过来又为 NGO的工作提供了支持,它使NGO更了解基层社区的情况和需求。有一点可能需要澄清,虽然上面两个案例中都只提到一家NGO,但其实他们都是在前文提到的那个更大的NGO网络中,和许多其他NGO一起开展工作,只不过他们各自关注的是农业和艾滋病的议题。
这些NGO的规模都不大,运作上便较为灵活,能够更有效地满足目标群体的需求,并根据目标群体的时间灵活调整工作安排。她们不追求组织规模的扩张,而更主张保持一个灵活而富有活力的团队,可以深入地扎根到社区开展工作,同时又通过与其他NGO、社区组织建立合作网络的方式来拓展工作广度,以避免视野的狭隘。正是众多活跃的小NGO和社区组织之间组成的不同层次的网络构成了泰国充满活力的公民社会,这种平面的网络结构使得每个志愿者都可以成为一个小小的中心,也更能体现公民社会所强调的民主、平等和自由的精神。这一点对我颇有触动,以前思考NGO的发展更多是从组织能力建设入手,着眼于一个一个的NGO组织如何不断地发展壮大,而现在则开始意识到,或许人的能力建设更为重要。正如同一个活跃的市场经济依赖于大量富有企业家精神的人们来推动,而一个活跃的公民社会同样需要大量富有社会企业家精神的志愿者来推动,我想象这样的志愿者应当有坚定的信念、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有深切的同情心、富有合作精神、勤于思考、对社会问题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再看TVS二十五年来始终不改初衷,坚持培养全职青年志愿者,确是深谙公民社会发展之精髓。
但为什么泰国NGO之间会有如此强的合作精神?这种氛围是怎样形成的?当我们把这个问题提给TVS的朋友,她们的回答很简单,首先是要有共同的目标和相似的理念,否则很难吸引人们一起来制定共同的行动策略。也许一开始只是少数的人有相似的想法,但只要他们愿意走到一起来共同探讨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和分享彼此的经验及理念,慢慢地就会达成一些共识,而这正是合作的坚实基础。从这一基础出发,可以慢慢扩大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其次,她们十分强调个人的关系。TVS的员工和志愿者常常喜欢提到她们都是兄弟姐妹,这种感情的形成与她们共同的志愿者经历当然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她们之间可以进行很激烈的争论。而且正因为她们之间的这种兄弟姐妹般的情感联系,争完了,吵完了,她们的关系依然如旧,这对于缓解由于观点、理念的不同带来的冲突有很大的作用。所以在TVS的志愿者项目中,特别注重培养志愿者之间的这种情感的联系。用她们自己的话说,就是 Not just the mind, heart is also important(并不仅仅是头脑,心也很重要)。她们自称可能这也是泰国社会的一个传统吧。这让我想起美国开国之初制定宪法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各方代表们因为意见不一致争吵不休,为了缓和这种紧张气氛,不知谁提议,代表们决定暂时停止讨论宪法,而共同来进行祈祷。这一招很管用,有助于让人们平静下来,增强彼此的认同感。西方人在上帝面前容易找到认同感,而东方人更重视人与人的关系,这也是东西方的差异吧。这只是插话,不过给我的一个启示是,当我们强调多元化、强调人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或信念行事的同时,我们如何克服个体的差异、观点和利益的冲突,而重新找到社会认同感?在我们的社会,有什么传统资源可以作为建立这种社会认同感的基础?不过换个角度看,中国人多喜欢搞一团和气,因为缺少求道的精神,反而不愿意进行激烈的争论,怕争论伤了和气。也许这是我们需要克服的,有时的确需要一种适度的张力,以使思想保持敏锐。
培养青年志愿者
去泰国之前,我们曾和四川、贵州及云南的一些NGO探讨过青年志愿者项目的可行性,希望NGO之间能够一起来共同培养年轻人,为对农村发展和自然保护感兴趣的年轻人提供一个到NGO的社区项目点学习和成长的机会。那时我们很关注NGO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志愿者,青年人又将会有什么需求和期待,对志愿者应该提供什么培训和支持等技术层面的问题。来泰国也是抱着学习这些具体经验的目的,但回顾这次考察,其实真正的收获并不在此。通过和她们的交流,我意识到我们视野的局限性,我们或者专注于完成某一个两三年就结束的项目,或者只专注于某一议题,而缺乏从社会总体发展趋势去看问题的眼光。
1980年,当泰国19家NGO走到一起决定成立TVS,招募和培训有志年青人成为全职志愿者,参与泰国NGO推行的社会/社区发展项目,她们至少已有这样的意识,社会发展是一个长期的工作,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持续的努力,而全球化、市场化的挑战使得NGO在招募既有热忱又有能力的新员工方面遭遇更大的阻力,因此她们迫切地感到需要共同来培养年轻一代,将她们这一代对社会的责任感以及积累的社会发展工作经验传递给年轻一代。
正是基于这样的信念,尽管志愿者项目一直遭遇到无数的困难,也收到很多NGO对志愿者的投诉,有的NGO甚至因为志愿者带来的不愉快经验而停止接受志愿者,但TVS的项目一直坚持了下来。这些年来,TVS招募和培训了超过三百名志愿者,为超过五十家NGO转介志愿者。在完成两年培训课程的志愿者中,平均有大约四成至五成会长期留在NGO工作。目前,大约一百名前任志愿者仍然参与在NGO的活动中,其中十四名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另外约有十五名是NGO的管理人员。在团结NGO和成立NGO的协调机制方面, TVS志愿者透过他们紧密的关系和网络,担当了重要的角色。 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当然有很多方面的因素,上面提到的泰国 NGO的理念以及良好的合作氛围是一个大的背景,此外有两个与项目直接相关的因素值得一提。
首先是TVS从它的理念出发,对于 两年之后希望志愿者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她们期待通过这个两年的学习过程,志愿者能成为思考者和研究者,充满热忱地去学习、探索和研究,寻找有关人类、社会状况和发展问题的答案;有能力学习和辨别社会发展不同概念的强点和弱点,并且能够提出自己的新想法;理解人性尤其是以理解和同情的角度理解别人和自己;理解社会传统、价值观、信念、概念、行为模式、生活方式、目标群体的问题和合宜的解决方法;能够分析泰国社会的角色、权力、受益者、社会力量、群体之间的关系以及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的趋势和方向。因此在选择接待机构方面,TVS特别强调要能给予志愿者一个学习的空间。一个有良好团队合作氛围、能以开放的态度接纳不同意见、能从社会整体发展趋势来理解其所关注议题的组织是志愿者的理想接待机构。
其次是TVS为配合志愿者两年的工作过程而设计的培训和支持体系,它基于对青年人学习周期的理解,从理念出发,形成一个行动计划,然后是实践,最后进行反思,不仅是从理性上反思什么是可行的,什么是不可行的,也需要反思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感觉如何,为什么为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做社会发展工作需要人们有同情和理解别人的能力,理解了自己才能理解别人。通过这个反思的过程形成新的理念,或者是对从前的理念进行调整,接着又进入下一个学习的周期。因此根据这样一个学习周期的特点,TVS的培训和支持体系由以下几个方面组成:
1.若干次集中的培训和研讨会,具体的内容一般根据志愿者在不同阶段可能面临的问题和需求来确定,大致包括一般性的议题和志愿者在特定工作范围所面对的议题。其中一般性的议题中包括对社会的理解,NGO和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法,对自我的认识和自我调节。
2.鼓励志愿者之间建立良好的关系,相互支持和分享经验。
3.TVS员工对志愿者的跟踪和指导,一般是通过定期拜访和平常的电话联系。
4.与接待机构密切合作,帮助志愿者更好地在工作中学习 。
可以看出TVS旨在为志愿者的学习和成长创立一个全方位的支持环境,既有富有经验的长辈的指导,又有同伴的相互支持;既有理论的学习,又有实践的机会;既有不断的精神激励,又有具体的技巧培训。
我们所遇到的TVS的志愿者都提到这两年经历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过的生活。帮助一个人在融入社会发展的过程之中找到他/她真正想要过的生活,这可以说是TVS志愿者项目最大的成功。
结束语
还有很多感想,侑于篇幅的限制,就不在此一一详述。临别前夜,泰国的朋友以传统的方式为我们举行了一个告别仪式,在摇曳的烛光和吉他温馨的弹唱声中,TVS的朋友们依次将象征着信心和友爱的白绳系在我们每个人的手臂上,并轻声细语地祝福我们将爱和信心带回我们的社会。许是这真诚而朴实的情感赋予了这简单的仪式以不可言传的美感,那一刻,我们的心充满了温暖,那一刻,我们真实地感觉到彼此的心是相连的。
那天晚上,泰国的朋友还送了我们几句话,DO WHAT YOU BELIEVE AND QUESTION BEFORE YOU BELIEVE(行你所信,但相信之前应先质疑)。当她们温和而坚定地表达这样的信念时,洋溢在她们身上那自信的神采,不由让我想起陈寅恪评王国维先生的那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意志”。记得当年在清华大学王国维先生纪念碑前读到这句话时,曾让我心潮为之澎湃。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年轻的激情不知不觉湮没在繁杂的俗事之中,生活的磨砺亦销蚀了对于精神追求的热忱,心灵趋于麻木和冷漠却不自知。唯在此刻,看见泰国的朋友们竟然如此自由而快乐地践行着她们的理念,彼此支持、相互鼓励、携手前行,在她们的感染下,仿佛一种久违的精神的力量开始渗透身心,慢慢唤醒沉睡的心灵。
但愿我们能将这信心带回我们的祖国,但愿我们也能共同创造这样一种自由、友爱、轻松的氛围,帮助他人也帮助自己找到真正的自我,找到我们真正想过的生活。我心中开始滋生一个梦想,这种生活应当是充盈着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意志,然而又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在内心中时时可以感受到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的联系,当我们的精神自由地在天地间悠游时,也坚定而踏实地行走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