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有人预言未来的经济都在STEM(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s)领域。目前整个世界新增的工作岗位中75%都是STEM在范畴,STEM领域的一个核心概念是计算思维,编程是培养计算思维已知的最好方式。一些发达国家已将编程列入小学教学大纲。但是我们的学校(小学)只有不到10%开设了编程课程,而且几乎都列入精英课程。作为弱势群体的孩子根本接触不到此类课程,这将导致他们在未来的工作或者社会竞争中更加弱势。快乐代码公益课堂通过志愿服务的形式,帮助孩子学习编程,并树立信心、建立技能,使得他们也能够有机会参与塑造他们的世界。下文是快乐代码的一位志愿者胡波波纪录他了解的快乐代码和做志愿者的亲身经历。
2016年10月的一个周五下午,晓岚和莹莹来到宁波鄞州首南蔡家小学的机房。蔡家小学是一所农民工子弟学校,机房里的电脑等设备是十年前购置的,电脑还运行着微软早就不支持的windows XP操作系统。晓兰和莹莹打开机房的所有电脑,检查了一遍设备,确保机器能够正常运行SCRATCH,一款由麻省理工开发的风靡全球的编程软件。今天晓兰和莹莹将在这里为蔡家小学的30多名三四年级的学生带来一堂编程课。晓兰和莹莹是浙江万里学院创新学院的学生,也是快乐代码的志愿者,快乐代码是一个组织培训志愿者去教小朋友编程的公益机构。从万里学院到蔡家小学需要做一个小时左右的公交车,但这并没有阻挡两个女孩子为孩子上编程课的热情。
“周五下午正好没课,所以来教小朋友,这很有意思,而且是做好事”,晓岚不是第一次教小朋友编程了:“我其实下午应该去另外一所学校上课的,但是这边今天开课,莹莹没有经验,所以我来带她。”晓岚和莹莹并不是计算机专业,在成为快乐代码志愿者之前也没有什么编程经验。“快乐代码会提供培训和课程,而且教孩子编程,最主要是教小朋友编程的思维,好玩又简单,通过教小朋友我自己也学到很多”,晓岚表示:“感觉和其他的公益活动不同,虽然蔡家小学是一个农民工子弟学校,但是我负责的镇明中心小学是宁波数一数二小学,那里小朋友一样没有学过编程”。
铃声响起,在教务处老师的带领下,小朋友排成队的来到机房,没有喧闹的迹象。晓岚松了一口气,教小朋友最大的挑战就是对课堂的掌控力。从对一群学生的不知所措,到对学生收放自如,是每个快乐代码志愿者都必须经历的。正如蔡家小学领导先前拍胸脯保证过的:其他方面可能无法和普通学校相比,但是纪律绝对过得去。晓岚来此的目的便是帮助第一次上课的莹莹维持次序树立威信,或者在必要时接手课堂,现在看来已无必要。接下来因为课程项目趣味性和易学性。晓岚、莹莹和小朋友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半小时,数字世界总是对孩子充满吸引,有些孩子依依不舍需要在晓岚和莹莹的催促下才肯离开:“我们的课程会持续10周,下周我们还会过来的”。
在谈及为什么要教小朋友编程这件事上,晓岚明显表现的没有上课那么有信心:“编程很有用对小孩子也有很多好处,但具体可以和快乐代码负责人聊下”。陆佳杰,快乐代码的创始人,曾经是某国际品牌在广西地区的总代理。因为大学校友带朋友去广西游玩,结识了一个女孩,为了追求女孩,陆佳杰放弃了在广西的事业,来到宁波从头开始,最终他也如愿娶到了这个女孩。“很多时候,钱不是最重要的,比如爱情,比如我们现在做的快乐代码项目,这些事情带给你的愉悦感和金钱带给你的感官刺激是不同的。”
当初陆佳杰听到朋友跟他说想建立一个普及少儿编程的公益机构时,陆佳杰毫不犹豫得加入了。“这不仅仅只是做一件普通的好人好事,这个事情非常重要”,陆佳杰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从一个极致追求生活品质的海淘客转型为狂热得研究国内外少儿教育的超级奶爸:“其实在很多基础教育,中国早已领先欧美发达国家,如数学。但是国外最近开始提倡,孩子应该从小接受编程教育。英国的教学大纲要求孩子5岁开始学习编程;奥巴马直接说学习编程不仅关系的是孩子的命运,也关乎整个美国的命运。因为整个世界运行方式已经开始改变了,学习编程可以更快让孩子了解、理解甚至改变这个世界。”
据陆佳杰介绍,目前国内K12(就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信息学课程,主要是教打字,文字、图像处理等建立在软件应用上的内容。就算这些应用软件不会被淘汰,这些知识也只能算作专业技能,但基础教育应该更多去教通用型知识,如语文,数学。在生活学习中人们使用语文数学课上学到的知识,甚至都不会感知到这些是语文数学课教的。编程同样拥有这样的功能,编程课程中,孩子们会学习到计算思维,一种利用计算机科学基础概念来解决问题的思维。计算思维涵盖了逻辑能力,抽象能力,归纳能力,解析能力等,是非常重要的思维能力。而编程是目前已知最好的培养计算思维的方式。
尽管世界上很多知名科技届人士知名企业家诸如比尔盖茨,扎克伯格,埃隆马斯克等有个共同特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编程,但是快乐代码的目标并不是培养精英。作为公益机构,快乐代码的目标是让尽可能多的孩子学会编程。
“我小时候就通过自学学习编程,因为参加编程比赛,结识了很多在青少年时代就会编程的朋友,这些人大部分都很成功,至少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夏天琰,快乐代码的另一位创始人,也是陆佳杰的那个媒人校友,大学毕业时收到了当时通信业大部分主流的企业的offer,包括华为,摩托罗拉等:“其实,我当时投简历最多的是公益机构,但是他们当时都不需要IT专业的。”所以当夏天琰发现,这个本来应该由政府来做的编程教育普及工作,因为种种原因进展缓慢,而在发达的欧美这些工作也多是由公益机构推动,他的NGO情节爆发了:为何不也做个机构来推动这个事情?2015年底,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陆佳杰,两人一拍即和,凑了一笔钱,快乐代码项目算是启动了。
最先要解决的是课程问题,在考察了一圈国内的学校、机构之后,夏天琰和陆佳杰发现这个领域没有专家、没有成熟可参考案例。于是他们将目光转向了海外,先后和世界上青少年数字化教育做得最好的两个公益机构树莓派基金会和code.org取得了联系,在前者的支持下,快乐代码解决了课程问题。夏天琰在朋友的公司花了半年时间教导朋友公司员工孩子编程来测试和调整课程,结果是另人欣喜的,快乐代码课程得到非常好的反馈。
尽管课程的开发耗费了快乐代码大部分精力和资金,但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夏天琰和陆佳杰拿着课程拜访很多学校,希望能够以志愿者的身份去给孩子们上编程课。校方的答复往往是用希望包裹着的绝望:这学期课满了下学期可虑;我们先研究一下,再给你们答复......
“不信任是最主要的原因,没有人相信我们做这个没有所图。”陆佳杰回忆道:“而且当时我们没有任何背书,甚至连名片都没印,我们以为这件事情对学校和学生都好,所以一切从简了。但在这个社会被伤害太深,大家本能上都是不信任别人的。”
所以后来夏天琰和陆佳杰改变了思路,他们申请了鄞州银行公益基金会的公益创投项目。“鄞州银行公益基金会对我们最大帮助,并不是钱,公益创投的金额都很小的,远不能覆盖我们项目运作的成本。但是我们还是特别得感谢鄞州银行公益基金会,因为有了他们的背书,我们在后面的活动开展方便了很多的。毕竟大家对公益基金会还是认可的。”
在鄞州银行公益基金会的帮助下,快乐代码第一次面向公众的课程于2016年8月在宁波市青少年宫开课。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快乐代码招募了70多名志愿者,开设了20个快乐代码教学点,学员超过了500人。在为期12周的课程结束后,所有教学点希望快乐代码可以继续开办下去。
“现在有很多学校都主动联系我们,希望我们去开课。但是我们刻意把节奏放缓了。原因是多方面的,一个我们目前还没有稳定的资助商,而我们希望每个点都能持续的开下去,所以资金方面还是要有保障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们希望把目前的经验和流程能够梳理总结一下。我们想把这个项目做成一个真正符合公众利益的可复制可推广的。”
作为项目设计者,夏天琰解释道:“什么是真正符合公众利益?我们努力把项目设计为能够令参与者都能收益。比如针对志愿者,我们的志愿者大部分是在校大学生和研究生。参与我们的项目他们在多个方面的能够收益。首先他们能够学习到先进的编程入门教育理念,很多志愿者本身也不是计算机专业的,他们本省就能学到一些关于计算思维的内容,一些人质疑志愿者本身可能也不太懂编程他们去教小孩子会不会有问题,其实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误区。因为编程的入门知识很简单,相信每个人学会1+1都是父母教的,但不是每个父母都是数学家吧。从另一个侧面想一下,在不远的将来可能不会编程就和不会1+1一样可怕。所以志大学生教小朋友编程是没有问题的。”
“其次去学校教孩子编程对他们是更大锻炼,沟通能力,表达能力,社交能力,耐心责任心都会得到极大提升,这个课和其他的课程也不一样的,这是需要使用电脑的课程,孩子看到电脑都是两眼发光,兴奋异常的,你要让孩子安静下来并听你讲课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们在20教学点观察,志愿者的成长的真的很快,可能第一节课会紧张,讲得不流畅,但过几周去看,他就就讲得很好,也会自己添加不少内容进去。我们甚至认为就编程入门这个课程来说,志愿者会比专职老师来的好,一个志愿者最多负责一个教学点,12节课。这很可能是他们人生第一次给别人上课,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所以绝大部门的志愿者在备课准备上远远超出我们的要求。”
“最后,我们也为志愿者提供了更大的舞台,2017年初,我们选拔了几个志愿者代表前往阿里巴巴给阿里巴巴几十个工程师培训,并一起给杭州一所农民工子弟学校的40位学生上了一次为期两天的1对1快乐代码课程。这对还在学校志愿者,是非常难得经历和体验。我们也在建立志愿者评价系统,也和一些大公司建立了合作,每年推荐几个优秀志愿者去这些大公司实习。尽可能多的为志愿者提供增值服务吧。”
“这些大公司可能就是我们的资助方,他们资助了我们的项目,我们为他们输送了优秀的人才,对于企业也是收益方。”负责募款的陆佳杰补充道:“不仅如此,我们还为我们的资助方,提供了一些定制公益的活动,去年我们发起了宁波地区的第一次编程一小时公益活动,我们在地铁沿线宣传了活动,这也可能国内可查的最大编程一小时活动,上千人参与了这次活动。所以今年我们也成为了code.org 编程一小时的国际合作伙伴。”
对于项目的最大的收益方,无编程的孩子,表现出了对快乐代码的极大热情,很多孩子在快乐代码课程后纷纷表示继续学习。甚至在有个教学点课程结束时,有个孩子留下眼泪,这是一个患有轻度暴躁症的孩子,其他孩子不愿也不敢和他交流,但在快乐代码课堂中,他通过编写代码让角色做一些不合常理的动作来发泄情绪。一些家长找到夏天琰和陆佳杰希望可以交钱继续进行学习。
“我们也很苦恼,一方面我们没找到特别好的做儿童编程教育的机构,大部分机构都是产品驱动的,靠卖各种机器人和硬件,所以不敢随便推荐机构。另一方面,我们的确也考虑过自己做一个培训机构,但这似乎和我们做公益的初衷相背离。”
“其实很多人,包括公益组织,慈善机构的专业人士,给我们的建议是,做些收费的培训项目,通过收费醒目盈利去反哺公益项目。虽然这不是我们最希望的模式,但是如果一段时间内找不到稳定的资助方,我们不排除的考虑这种方式,毕竟这是自我造血的最快方式。”
陆佳杰无奈的表示道:“这其实是个悖论,我们谈了很多基金会,大型基金会觉得我们项目太小,资助我们没什么意思。但是我们的速度已经是很快了,而且能够更快,我们整理了一整套项目实施的流程,从课程,培训,实施基本上都摸索出了一套可复制可推广的模式。其实我们项目不涉及到设备采购,分摊到每个孩子,每年可能也就几百块。只要有匹配的资金,我们可以快速覆盖整个浙江,甚至全国。我们也欢迎其他机构和我们合作一起来推广快乐代码,让每个孩子都能学习编程。”
“人们普遍认为快乐代码这样的项目只能算作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的,很难激起人们广泛认同。”陆佳杰认为募款困难还有一个原因在于快乐代码不是一个一眼就能击中社会痛点的项目,相比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山区孩子,快乐代码显太不重要了。“我们无意与这些项目相比,但这个事情其实挺急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所有人都是文盲的时候,没人觉得文盲会是问题。在我们现行的教育体制下,如果错过了小学这个窗口期,有一部分人可能再也接触不到编程,成为数字文盲。目前75%新的工作岗位都或多或少都和计算机科学相关,在未来这个比例会更高。对个人来说如果没有学习过编程和计算机科学,3/4的机会和你无缘。对整个国家来说,这可能关乎综合国力,社会创新力,以及国家战略是否能够实现了。”
夏天琰最后补充道:“这是个大局性的问题,我们作为小型的草根的公益机构,要去解决一个全局问题可能是痴人说梦。但是我们至少要唤起人们对这个问题的重视,20个教学点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要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在英国有6000个类似教学点覆盖了25%的小学,在美国code.org举办的编程一小时活动已经有数亿人次参与了,已是全球最大的教育活动。这两国的政府都已经做出表态,官方支持青少年应该学习编程。我们也不知道在中国具体要开多少的教学点才能引起社会广泛重视,200?2000?还是20000?但是点越多受益的人数就会越多。”
编程就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朝夕相处的孩子们分隔开来,为一部分孩子打开一扇窗的同时,关上另一部分孩子的门。在十几二十年后,这鸿沟或将会显形。未雨绸缪总是比亡羊补牢要困难点,这也代表了公益的两个方向,快乐代码显然选择了前者。等待他们的道路注定不平坦,但他们愿意成为这个道路上先驱。
“我们不仅希望能够推动少儿编程的普及,也希望能够证明在中国公益创新之路也是可行的”。